“前方到站——c市。”伴随着一声机械的女声，朗默独自提着行李走下了高铁。

  三天前他和杨逸讲了妈妈让他回去过年的事，本意是想告诉他今年不准备回家了，没想到杨逸却认真和他聊了一个晚上。

  “回去吧，我陪你一起。”杨逸说，灯光下他的脸尤其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朗默意外地回看杨逸，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砰砰猛烈跳起来。不是心动，也不是紧张，而是他忽然因为杨逸的一句话发现了另一种可能。

  任何事永远不是简单地只有可以和不可以两个办法。以前的不可以，是因为他选择了放弃。现在的可以，只要他选择去面对。

  沉默良久，他说：“不，我自己回去。”

  “不要勉强自己。”杨逸说。

  “我可以。”朗默拉过杨逸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他笑了笑，“谢谢你。”

  从高铁站到家车程1个小时，当朗默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自家小区门口时发现保安都已经不认识他了。保安拦住他要求出示居住卡，朗默说他住在第7栋，报了父母名字依然被拒之门外。南方城市的12月末，湿冷冰凉，一阵寒风吹过，朗默无奈地靠在门卫室的外墙，说：“那你说我要怎么证明呢？”

  “你真是外地大学寒假回家的？”保安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地年轻男人，一身穿着打扮都是名牌，长相也的确有点像那家人。7栋因为有个疯儿子在这一片都挺出名，要骗人也没必要挑这家。但还是很可疑：“腊月天的，你回来家里人不接你就算了，门禁也不给一个？”

  这位小哥揭人伤疤真是毫不心慈手软。朗默叹了口气：“我已经三年没有回来了，之前的保安是李叔和洪哥，我们还挺熟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保安放下了些戒心，他走回保安室说：“那你等会，我给你拨个电话到7栋问问。”

  电话等了很久才接通，隔着玻璃都能清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保安受惊般抬头看他，朗默两步迈进了保安室，从紧张的保安手里接过电话，说了句：“我是朗默。”

  电话那头的喊叫还在继续，过了一会妈妈的声音传来：“小默到哪里了？”

  “小区门口，保安不让我进来。”朗默说。

  “妈妈和他说，你把电话给保安。”把电话递给身边的保安，朗默看他听了几句点了点头遍挂了电话。

  “好了，你进去吧。”保安带着朗默走到门禁处，替他刷了卡，“不好意思啊。”

  “没事，这是你的工作。”朗默对站在原地的保安说，很快从他眼里读到了毫不掩饰的同情和好奇。朗默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头也不回走进了住宅区。

  朗默家的小区非常大，但因为都是带草坪的独栋别墅所以房子并不多，一共才20户人家。穿过正中的人工湖，右斜方便是他家的房子。

  草坪应该是刚修建过，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朗默径直走到大门前，按下门铃。不一会门就开了。家里已经恢复了安静，妈妈一如以前穿着精致的衣服站在门内，看到是朗默惊喜的表情持续了1秒，然后伸手捋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说：“回来了，快进来吧。”

  朗默应了一声，脱了鞋准备进门，却发现鞋柜上没有合适的拖鞋。他抬眼看了下，妈妈像是忽然领悟过来，从鞋柜最下面翻出一双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说：“小默先穿这个吧。”

  通透的客厅很乱，显然还没来得及收拾。朗默捡起被丢到地上的靠垫，顺手把歪了的大理石茶几推平。边上还有个碎了的花瓶，朗默从桌上找到一本杂志，撕下几页熟练地把花瓶碎片包好丢进垃圾筒。干完这些，他看了眼站在原地没动地妈妈问：“没有找阿姨吗？”

  “没有人愿意干。”妈妈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轻轻柔柔，总是给人很脆弱无助的感觉。

  “我爸呢？”朗默环顾了一圈安静的房子，没有找到想找的另一个人。

  “今天工作日，他还在公司，晚上回来。”妈妈说。

  “嗯，晚上我有事和你们说。”朗默点点头，走到玄关拎起自己的箱子往二楼走，“我的房间还在吗？”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很快道：“在的，没有动过。前几天也打扫过了。”

  朗默的房间在二楼最靠里的房间，朝南朝湖面，还有个大阳台。算是整个房子最好的房间之一。他把行李往门口一放，便倒在了床上。

  口袋里的手机振了振，他翻个身，拿出手机。微信上杨逸给他发了个消息：到了吗？

  朗默：到了，在房间里。

  杨逸：今晚先好好休息。

  朗默：和我妈说了晚上找他们谈。

  杨逸：今天你才到家，过几天吧。

  朗默：不，我一秒都不想等了。

  从傍晚六点开始杨逸就有些焦虑，他提前去群里通知了今天晚上副本活动解散，然后每隔半小时就拿起手机看一眼。直到晚上九点一直都没有消息，他忍不住给anna发了邮件说：我忽然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劝他回去。anna很快就回了过来，她写道：既然迟早要面对，那就选择在他最有勇气的时候。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手机响起的时候杨逸正对着卧室里的熊童子出神，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头拿起手机，上面亮着的名字是朗默。

  “杨逸！”朗默的声音很响，他似乎在一个很嘈杂的地方，“睡了吗！”

  “没有。你在哪里？”杨逸把手机拿得远一些，他的耳朵快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