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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1 / 2)





  齐英是什么人?十五岁便在赌场里混的小流氓,便是多年的老赌徒见了他也绕着走,倒是第一次听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放这样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了几个圈,齐英竖了个大拇指,道:“姑奶奶您可真是有志气。”

  岂料慧平见了他这番姿态,只是一笑,道:“难道不可能么?我救了你一命,若是我与你打牌,你还要赢我的钱不成?你这样一看就有本事的人,便是我的牌再臭,你自然也有本事让我赢是不是?”

  这话齐英听着一愣,要说齐英这人,虽然在伍世青跟前说什么做什么,还有事没事被伍世青骂,但在外面是极嚣张的,更不要说是对女人,就是平日里与他相好的女子,多是人女子捧着他,即便如此也依旧难听他几句好话,除去前几日被怀瑾教育了一番,倒是从未有女子将他怼到没话可说。

  此时新世界里听见枪声的人也匆匆跑出来了,附近巡逻的警察也都赶了来,伍世青走到那倒地的枪手跟前查看,只见那四个枪手皆已断气。

  慧平在一旁有些慌,道:“我没想着打死他们。”

  伍世青道:“不关你的事。”

  这四人虽然皆中了枪,但都伤在非致命之处,原是不致死的,竟然是自己服了毒。伍世青给了赶过来的警察一些辛苦费,让水生带着人将四名枪手直接抬回了东帮的堂口,尽力查一下四名枪手的来历。

  然而,也就在伍世青让齐英去换一台没子弹洞的汽车再回家时,从新世界里跑出来一个听差的,说道:“爷,府上来电话了,说是司徒参谋长去了,早上九点多便去了,如今还等着您,若是您方便,请尽早回去才好。”

  伍世青听了这话,眉头微皱。过去司徒啸风倒也经常去伍公馆,但多是约了人一起去打牌,或是有事务相商,这回怎么事先招呼也没打,就去了,倒是奇怪。

  原本伍世青便准备回去了,听了这话上了车,便让齐英快点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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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伍公馆里,怀瑾原想着司徒啸风送了礼,闲话两句便走了,怎知司徒啸风闲话了七句八句九句十句也没提要走。怀瑾又不愿与他多言,也是没有办法,便找了张唱片放到话匣子里,总归有点儿响,二人面对面坐着没那么尴尬。

  怀瑾放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协奏曲,司徒啸风听了一会儿,道:“你喜欢拉赫玛尼诺夫?”怀瑾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不喜欢。”司徒啸风又问:“你闲时便弹琴?”怀瑾道:“我哪里会弹琴。”

  司徒啸风听了这话却笑,约莫是胡话听多了,他半点儿不生气,竟觉得很有趣。他起身将话匣子停了,走到窗台边的钢琴前,在琴凳上坐下,打开琴盖子,道:“我幼时学过一些日子,我弹给你听,你喜欢听什么?肖邦?”

  怀瑾没想到司徒啸风个军阀竟然还会弹琴,只道:“都可以的。”

  司徒啸风随手按了几个音,道:“你还真是不弹,这琴不知道多少年没人碰,音都跑到天上去了。”说完又道:“这琴是前面那个法国人留下的,施坦威,全上海约莫就这一台,可惜了。”

  怀瑾知道司徒啸风的言外之意,就是觉得伍世青配不上这么好的琴,中肯的说,这话没错,好枪要到给最勇敢的士兵,这原是台好琴,所以伍世青没有嫌它占位置丢了,但它本该到一位爱好音律之人手里才对。只是这话她不乐意听,便道:“有什么可惜的,不就是一台琴,得亏家里有暖气,不缺柴火,不然早没了。”

  司徒啸风闻言回头看一眼,只见小姑娘显然是不高兴了,脸上笑容都淡了,想着小姑娘这不想上学就能拎包袱离家出走的脾气,没准等他走了真就立马把琴给劈了当柴火烧,而伍世青那个糙人只怕也不会拦着,司徒啸风赶紧的回头拱了拱手,道:“我错了!行不?这琴放这伍公馆再合适不过了。”

  “行。”

  “那这琴都跑调了,还弹吗?”

  不让这人弹琴,怕不是又要罗里吧嗦的说个不停。

  “弹吧。”

  所以伍世青回来的时候司徒啸风正在弹着跑调的钢琴。这边儿司徒啸风正弹着琴,却听窗外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原本站在钢琴边儿的怀瑾已然往外去了。

  怀瑾今日的裙摆略长,寻常走路倒还好,若是走得快了,非得提一提才行,她微提着裙摆,快步的走出内客厅,穿过外厅,走到大门处,便听见吱呀的刹车声,伍世青的汽车停在了司徒啸风那辆墨绿的吉普边上,再进一寸,就要撞上了,配着那刺耳的刹车声,看得怀瑾心惊肉跳,心道水生往日看着沉稳,怎么今日如此冒失。

  却见车子一停,司机位和后边两边,一共三扇车门竟同时开了,司机位上下来的是齐英,后面另一边下来的是伍世青,而齐英身后那扇门里出来一个西式着装的女郎,怀瑾一看,不是她的丫头慧平又是谁?!

  要说虽然伍世青道怀瑾便是在他家里,但数月不见,多次寻找未果,难免让人有些患得患失,慧平从汽车里下来,伸头往公馆高门处一看,果真是她家小姐站在那里,如此心才算是落到实处,顿时喜上眉梢。

  两人主仆多年,说是主仆,更似姐妹,久别重逢,立时便拥抱在了一起,皆是欢喜万分的模样。

  怀瑾道:“我想着你便能寻来。”又问:“你怎么寻来的?怎么竟是跟着五爷的车回的?”

  慧平听了更是笑得柳眉上扬,道:“我从南找到北,就是找不到你,思来想去觉得你约莫就是留在上海了。本就准备来看一看,又见着报纸说五爷家里来了位小姐,置办了圣诞树,我一听便觉得这定是小姐您所为。”

  这话说得怀瑾不愿意认,撅着嘴道:“听你这么说显得就我事儿,怎么是我所为?分明是爷他自己置办的。”说完便指着一旁花花绿绿的百年老香樟,冲向伍世青瞪眼,道:“你跟慧平说,这圣诞树是你自己置办的,还是我置办的?”

  伍世青原是站一边儿笑着看两个小姑娘说话,不想被点了名,赶紧的答话道:“是我置办的。”怎想的慧平闻言虽未反驳,却一脸的不信,怀瑾觉得自己冤枉也是没有办法,倒是注意到伍世青身上的衣衫竟沾了泥。要说伍世青虽是个老流氓,过去也曾经邋里邋遢一身衣衫当抹布使,但如今到底是有身份了,向来是体体面面的,怀瑾倒是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难免小声问道:“爷这是怎么了?”一想伍世青是与慧平一起回的,赶紧的说道:“可是慧平给您添麻烦了?”

  自然不是慧平添麻烦了,倒是帮了忙,但怀瑾问的伍世青,慧平自然不能插嘴,而且刺杀是大事,还死了人,慧平意外陷入其中,她又是初来乍到,这事对外会是个什么说法,她心里也不清楚,此时司徒啸风也从屋里出来了,一身军服,慧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自然更不好言语。

  然而此事对外什么说法先不论,对司徒啸风倒也没什么好瞒的,毕竟当时也去了警察,即便瞒着,司徒啸风也会知道,伍世青脸上笑容淡下去,道:“遇到枪手了。”说完又道:“慧平不过是赶巧,倒是我连累她了。”

  司徒啸风原本抱臂站一旁,准备张嘴调侃一下伍世青家中女眷一个接着一个,听伍世青这话,脸上顿时也没了笑,肃穆了许多,问道:“竟有枪手?几个?”

  怀瑾更是大惊,连忙问道:“可有受伤?”回头又往汽车张望了一下,问齐英:“水生怎么没同你们一起回,可是受伤了?”

  “都没事,水生让我留在堂口处理事情了,晚些时候便回。”伍世青先答了怀瑾的问话,一边抬脚往里走,一边与司徒啸风道:“四个枪手,进里面说。”

  四个枪手,又是刺杀,伍世青三人竟然毫发无伤,司徒啸风笑着拍了拍齐英的肩,道:“你小子跟水生好生厉害,回头跟我走,给你个官当当。”

  齐英闻言笑了笑,道:“行啊!到时候您领兵开拔的时候可别忘了带上我。”

  第22章

  怀瑾与慧平久未见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何况伍世青既然回来了,他亲自招待司徒啸风,怀瑾作为女眷不在一旁,他们反而方便说话。于是进了屋,怀瑾便领着慧平上了楼。此时离用午饭又还有些时候,伍世青抬手将司徒啸风又领回了内客厅。

  进了内客厅,伍世青见话匣子虽然停着,但上面还放着未收的唱片,而角落里钢琴的盖子也未盖上,显然之前有人待过的样子。伍世青原想着怀瑾一个女眷,若是招待司徒啸风,应该是在客厅,如今一看,竟然是在内厅,心下顿时有些明白为何吴妈要特地打电话请他回来。

  司徒啸风是个什么东西,伍世青心里清楚。

  伍世青打开雪茄盒,递了一支给司徒啸风,又从酒柜里拿了一瓶伏特加,倒了半杯放司徒啸风手边儿的边几上,接着给自己也倒了半杯,嘴里衔着雪茄,一手酒瓶,一手酒杯,坐进沙发里。

  司徒啸风这边将雪茄点了,夹着雪茄的手端起酒杯闻了一下,皱着眉放下,道:“白毛子的酒太冲!”伍世青听了笑一笑,仰头一口喝下去了不少。司徒啸风未喝酒,夹着雪茄道:“有活口吗?知道是哪一路的?”

  “没活的,嘴里都藏着毒,中枪后直接咬毒自尽了。”伍世青端着空了一半的玻璃酒杯,道:“我前些日子发现有人在上海卖大土,我派人查,今日早上才查到地方,去的时候人都跑了。”

  这话一出,原本懒散在沙发里吞云吐雾的司徒啸风顿时朝伍世青看过去,声音也高了一些,似是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遍:“有人在上海卖烟土?!”然而司徒啸风也知道伍世青若非确凿有实据,不会与他说,也不等伍世青应声便骂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提前给自己赚冥币花。”

  说到这里司徒啸风似是气头上来了,拍了一下桌子,又伸出一个手指往上一指,道:“那王八蛋被你轰了老巢,然后便来杀你?”

  伍世青的酒杯已然空了,道:“不一定,但有可能。要看水生能不能找到那几个死了的枪手的来路,就算人死了,也总归不会一点儿痕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