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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2)





  这会儿方才不到十点,慧平不急着回房,倒也乐于与齐英说两句话,笑道:“我做奴婢的,自然要会哄主子开心是不是?”

  齐英听了衔着烟拉长了声音:“姐~姐~~~~前朝早没了,还奴婢呢!”说完又道:“我看你家小姐对你委实不错,她都说了当你是姐姐了,你这奴婢倒是比许多小姐过得舒坦。”

  这话倒是不假,慧平全身上下这衣衫鞋袜,虽是下人丫头方便做事的款式,但料子皆是最上乘的,许多小商家的小姐都舍不得用的料子,头上一支祖母绿的簪子,看着倒是素净,但齐英是识货的,估摸着那细细一根的玩意往少了算两三千块是要的,虽不施粉,但日常抹的香脂皆是少有的洋货,一瓶的价格够寻常人家一个月的用度,便是许多小姐也省着用,慧平却是做完事拿来抹手的,按照她说的,作为小姐的贴身丫头,手若是糙了,可是要累及小姐被笑话的。

  虽然是丫头,自称奴婢,但真真的是没点儿家底的男人当姑奶奶养都养不起的人。

  慧平听了却道:“这与朝代有何干系,我家祖祖辈辈,前朝都没有,还在关外的时候便是小姐家的家奴。”慧平知道齐英曾经去承德打探过,知道些他们的家底,倒也没太避讳,接着说道:“我们满人向来厚待家奴,我父亲在世时,也是奴才,但便是寻常的达官贵人见了他要拱手喊一声爷,去世时的棺椁是金丝楠木的,也是极富贵的大老爷也用不上的东西,小姐待我如姐妹,我自然是感恩,我好好伺候小姐也是常理。”

  说到这里,慧平又笑道:“你可别叫我姐姐,我可比你小得多,当不得你这声姐姐,把我叫老了。”

  啧啧啧!外面多少小姑娘稀罕齐英这声姐姐,齐英还不乐意叫,叫她一声,她还不乐意,齐英吸了一口烟,道:“那我叫你妹妹?”

  慧平白了一眼,道:“你别不要脸!”

  “叫你姐姐,你不乐意,叫你妹妹,你说我不要脸!你们女人真是难伺候。”齐英嬉皮笑脸道:“那我叫你姑奶奶,行了吧?”

  也不太行,还是有点儿奇怪,不过慧平勉为其难点头:“那就这样罢。”

  话说到这里,两人皆笑了,齐英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给慧平,道:“姑奶奶,来一支?”慧平见了摆手,道:“我不抽烟……”怎想的齐英没等她说完,便道:“这一条我知道,我听一个做丫头的说过,伺候小姐太太的,梳头抹粉的凑得近,嘴里不能有味儿,别说是烟,便是葱蒜香菜寻常都不能吃,是吧?”

  慧平心道你既然知道,还给我递烟,真是没事找事,也懒得与他多话,摆摆手,扭头便走了,留的齐英一个人靠在栏杆上呲牙咬着半截烟,咧嘴笑着扬手,拖着长长的声调喊道:“姑奶奶慢走,回头有空再一起打牌~~~”

  【油嘴滑舌,不是好人】

  【看这大丫头把我给嫌弃的!我是流氓又怎么的?!】

  -

  要说这个晚上过了,不管是怀瑾,伍世青,还是廖长柏和费允文都觉得怀瑾退学之事便算过去了,廖长柏让费允文将怀瑾缺课几日的作业皆列好了送到伍公馆,怀瑾虽然看着那满满两张纸的功课忍不住心里又将伍世青骂了一通,但所幸没了姚若茗还有慧平,她与慧平打小一同读书,慧平功课向来比她好,帮她顶包做作业实属日常,笔迹便是她亲娘也看不出来,倒是完全不用担心被廖长柏给看出来。

  却不想也就是元旦的前一日下午,约莫五点多钟,英德放学后的时候,怀瑾刚亲自为替她写物理作业的慧平倒了一杯茶,便听吴妈在外面敲门。吓得主仆二人赶紧的换了位置,怀瑾坐到了书桌前拿好笔,一边儿的慧平坐进沙发里,拿起原本被怀瑾抱着的打了一半的绒线帽子,方才问:“是谁?”

  吴妈在门外道:“那位少爷说是小姐的同学,姓柳。”

  柳述安?怀瑾有些奇怪柳述安怎么来了,但也应声让吴妈将人请进了客厅。

  几分钟后,怀瑾换了身见客的衣衫下楼,只见柳述安坐在沙发里,见她来了,赶紧的站起来,欣喜道:“怀瑾!”

  柳述安一身黑色的校服,显然是刚从学校放学便来了,后面元旦有一天假,连着要放两日,怀瑾早在一个礼拜之前便听班上几个男生约着要一起去听戏跑马下馆子,还约了她,只是她没答应,如此柳述安跑她家里来了倒是奇怪。

  不管怎么样,客上门了,怀瑾让慧平去给柳述安泡了壶英式的奶茶。柳述安捧着奶茶极为感激的样子,道:“你竟也知道我喜欢奶茶。”怀瑾道:“沛薇整日笑话你嗜甜,喝个茶跟要了你的命一般,整日如姑娘一样只喝奶茶,我又不是聋子,自然听见了。”

  吕沛薇也是怀瑾的同班同学,与柳述安从初中起便是同班,二人极为相熟,柳述安脾气好,日常总被沛薇放在嘴上打趣。

  柳述安听了怀瑾的话,难免笑道:“真是没办法,我真是倒霉认得她,一点儿脸面都被她打趣的没了。她也就打趣我的时候胆子大,说好了一起来看你,临来的时候,却打了退堂鼓。”然而说完,柳述安却肃色道:“我听说你退学了?”

  要说那日怀瑾想当然的领着慧平去办入学手续,完全没想着入学不好办且不说,还有一顿训斥等着自己,路上便将慧平要入学的事跟柳述安说了,柳述安本就是藏不住话的人,回了班上便将此事在班上说给众同学听了,怎想的当天左等右等没等到怀瑾来上课,原是想打电话去伍公馆问,但到底是伍世青的威势太重,一想着电话极有可能要被伍世青接,柳述安没敢打出这个电话。

  柳述安原本想着总不就是怀瑾上学上的烦了,又有姐妹一起,便找由头请假在家玩,这样的事情倒也稀松平常,英德校规虽然严,但对于女学生向来宽容,何况怀瑾成绩好,又是伍公馆的小姐,学校不管也很正常。

  岂料这一日柳述安却意外听到教务的一个老师在说怀瑾退学了,柳述安听了自然是大为意外,便怼着那教务的老师问因由,那教务的老师,说是老师,实际上就是个学校请来打杂的,向来乐于讨好学校里这些少爷小姐,知道柳述安与怀瑾熟识,自然紧着怀瑾的好话说,将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讲给柳述安听,只说金怀瑾同学本就是有外国国籍的天主教徒,理应可以休假,但沈老师是如何得理不饶人,硬是将金怀瑾同学逼得退了学,柳述安听了自然是大怒,道:“沈老师身为老师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那教务老师自然是拍着大腿附和道:“谁说不是?!听说廖校长也斥责了沈老师。”说完又压低了声音与柳述安道:“有些话我与柳同学你私下说,柳同学你且听着别与外面传,我早就听说当年非沈老师不愿嫁给伍老板,而是与她如今的丈夫不清不楚被伍老板发现了,伍老板是何等身份,哪里能忍这等事,索性便不要沈老师了。向来沈老师定然怀恨在心,如今便把气往金同学身上撒,不然你说沈老师平日里也算是公正,怎么单单对金同学如此苛责?”

  柳述安听了这番话,更是怒不可歇,骂道:“她自己当年不检点,还能怪别人么?”

  如此柳述安后面半日皆是愤怒不已,人虽然坐在教室里,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想还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自然是一个字都没答上来,又被罚站了半节课,更是生气,放了学也不顾与人约了出去玩,拉了吕沛薇便要来伍公馆,不想吕沛薇一听是来伍公馆,吓得立马跑了,柳述安也是没有办法,便自己一个人来了。

  这会儿坐在伍公馆里,喝着怀瑾特地给他端的奶茶,柳述安更是觉得怀瑾这般温柔体贴之女同学,竟然被逼得退学,实在是过分至极。

  柳述安道:“我都听教务的老师与我说了,沈老师实在是过分了,你本就理应休假,她何故要斥责你,何况她不过是任课老师,即便是斥责,也应该是费老师来,何须她来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怀瑾原本还想着约莫柳述安是想约她元旦与众同学一起出去玩,倒是一点儿没想到柳述安是因此而来,如今见柳述安似乎气得很,赶紧说道:“初时倒是我没说明自己是天主教徒,也算是我的错,她身为老师说起来也只算是尽职尽责,也谈不上是错,何况我退学也只是当时说了一说,过了元旦我也就回去了。”说完又打趣道:“我故意说退学,这不是正好可以在家玩几天?!”

  话说的轻巧,柳述安见怀瑾也确实不像是被欺负了却强颜欢笑的模样,倒是也跟着开怀了一些,却依旧不甘心的说道:“她如此待你,伍老板也没为你出头?”

  这等小事,有什么好出头的,怀瑾道:“总归是个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至于。”说完觉得这个事还是别揪着不放,便道:“我虽然没上学,但闲着没事作业都已经做完了,只物理还差一点儿,你要不要?”

  柳述安本还心里愤愤不平,一听这话,立时高兴的从沙发里坐直了,道:“真的?天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才遇到你这样的好同学!我正愁两天的假期被他们将各种玩乐排得满满的,哪里有空做作业,你就来救了我的命!这种好事哪里还需要问?快点儿拿给我!”说完又道:“你物理什么时候能做完,我回头再来找你拿。”

  当然,最终柳述安也没忘了来找怀瑾的初衷:“我跟你说,若是你真被沈老师气得退学,我定要她不好过!”

  第30章

  按道理说怀瑾拜了师, 因当时也都毫无准备,仪式过于简单, 第二日便应该去廖长柏的家里拜访,认门, 也要拜见师娘,但随后几天都是工作日, 廖长柏要去学校上班,也就打了电话来说不必着急,待到元旦的时候再去。

  头一回上老师家是大事, 元旦那日,怀瑾早早的便起来穿了一件没上过身的淡青色长衫, 慧平道外面冷, 怕着凉, 又拿了件月牙绣银的披风, 想着出了门穿。下了楼,便见伍世青宝蓝色的长衫外面套着赤金的缎马褂,从头到脚,连鞋子都是新的,真是过年都没有更隆重的了。

  要说自打上次把伍世青追着躲回了房,怀瑾对他很是少了一些敬畏之心,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张嘴便道:“若不是老师说他家里都是男士,没有未婚的小姐,我还当你是跟着去相亲的。”

  一旁听差的都低头笑, 伍世青一张老脸难免有些红,所幸脸皮够厚,倒是看不出来。

  流氓大亨去拜访文化界泰斗,虽然廖长柏没有明说,伍世青识趣的坐了一辆寻常的汽车,领着怀瑾悄咪咪的开进了廖长柏的宅子。

  虽说是学生拜见老师,廖长柏也不拿架子,听见汽车进了门,与廖太太一起走到门口迎接,伍世青与怀瑾下车走到廖长柏夫妇面前鞠了一躬,夫妇二人受了怀瑾的礼,却侧身躲了伍世青的礼。

  廖长柏道:“伍老板客气,不敢当。”

  怀瑾却笑道:“他是我哥哥,陪我来见老师,鞠个躬罢了,老师与师娘怎么不敢当?”又道:“你们看他这一身新的,打早特地换的,就是为了来见老师,若不是见他这样,我都不乐意带他来。”

  伍世青听了也笑道:“是的,这回我是托了瑾儿的福,不然这辈子怕是都进不了廖先生的门槛,荣幸之至,以廖先生之声望,什么礼都受得起,千万不要说什么不敢当,不然回头瑾儿定又要说是我脸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