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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虞,你一个人去的吗?思索时,谢愁飞一遍又一遍地写虞煜的名字,极有耐心。

  嗯。虞煜趴在他肩头,手指玩弄着谢愁飞的发尾,没想太多懒懒道,他们说走灯阵去晦气,新的一年开头必须得压住我命里八字的煞,非得压着我去。

  我也不能老是打得人满地找牙吧,欺负下人有什么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咯。

  虞煜耸了耸肩,竟然还有点小自得:闭眼走了那么多年,路上每一块砖踩上去的感觉有没有变化,我都能感觉出来。

  上扬的尾音因心得总结而细微发颤,就差问一句夫君我厉不厉害了。

  掩去眸中一瞬阴冷。

  谢愁飞领会他的言下之意,不管幼不幼稚,正视时无理由笑着配合他:自然,我就做不到这点。说好,那晚你得紧紧牵着我,不许使坏放开我的手,不然我要迷路走不出灯阵了。

  虞煜很吃他这一套,立刻自信心膨胀,拍着胸膛信誓旦旦担保:小事一桩!

  放下笔,谢愁飞无心继续学习,他的心思全转到了不那么正经的方面。

  阿虞老师,再教我一些其他方面的知识吧。他挽起虞煜的手,落在唇边吻了吻柔白的指尖。

  蜡红烛泪点点滴落。

  长夜漫漫,东西被推倒散落一地的宽大书案之后,壁上映出交织缠绕在一起的两道绰约烛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工作很忙,后面应该会好一点。

  本来想八月份完结的,看来还要往后挪一挪,到九月啦。

  第122章 谋逆王爷(9)

  元宵当夜, 城西的灯会举办得很热闹。

  沿路走来。

  捏面人,吹糖人,耍木儡戏, 顶水碗跑江湖的,玩杂耍的,卖首饰的, 猜灯迷的

  世情百态,不一而足。

  原来灯会上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这与虞煜脑海中的印象截然不同。

  打扮成清俊公子的他脸上戴着谢愁飞买的红白狐狸面具,和一群小孩挤在一起。

  虞煜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头发花白的摊主手腕抖动, 棕红色的糖浆从勺中汩汩流出, 在半空拉出一条极细的丝线。

  粘稠的熬糖丝线落在板面上, 化成一双展翼欲飞的金红鸟翅膀,羽毛细腻, 栩栩如生。

  以往他被强拉过来走一遍灯阵时,灯会早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摊主们收摊离开,其他人或三两结伴,或成双成对, 热热闹闹的说笑着往家中走。

  唯独虞煜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逆流,时不时接收到因衣袖或手臂无意碰撞而投来的异样目光。

  戴玄鹰面具的谢愁飞站在虞煜身后, 护着不让人流或乱跑的孩童撞到他。

  嗯,我也是第一次发觉。他垂眸,视线焦点不在技艺高超的糖画, 落在眼前人因身体前倾而微微颤动的银蓝色发带。

  发带末尾坠下的小狐狸咧开无忧无虑的纯粹笑脸, 有点傻傻的,又狡猾得可爱。

  因人声嘈杂而烦闷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走吧,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金翅鸟被一对姐弟俩买走,虞煜也觉得看累了,拉住谢愁飞递来的手掌,起身与他并肩。

  走了几步,他想起什么,余光瞟过不远处手里捧满了东西的五六个下人,侧过脸对谢愁飞低声说:不要再为我买东西了,今晚已经够了。

  你说什么?

  虞煜又说了好几次,谢愁飞都一副因周围太吵而没听见的样子,直到虞煜扯过他衣领,附在耳边说,谢愁飞才恍然大悟。

  他遗憾地放弃了让人去买糖画的念头。

  改天直接把人请到府上吧。谢愁飞微笑着心想。

  也不要遣人去打扰人家。虞煜一眼就看穿了谢愁飞打的什么念头,补充道,时间与地点发生了变化,前提不同,体验的心情也就不一样了。

  谢愁飞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啦,知道啦。拖长的笑音里带着亲昵的撒娇。

  感觉是谢愁飞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反应,若是让熟知王爷性格的人看到这一幕,足够惊爆一地眼球。

  实际上,面对虞煜时,他的语气却那么自然而然,放在他身上一点也没有违和感。

  他们随着人群走走停停,在放花灯的柳堤河畔停下脚步。

  深蓝色的夜空宛如最昂贵的织锦细细密密缝就,天空万里无云,清凌凌的月光洒在游人们肩头,侧脸,披上一层朦胧的虚影。

  粼粼银月倒映在透澈的河水,随流动的花灯割出一片又一片破碎的波光,反射在瞳孔里,人的目光里也就盈满了如水般的错觉温柔。

  好不容易找了个清静点的偏僻位置,四处无人,暗卫藏着放哨。

  虞煜还踌躇着站在一旁,谢愁飞已经率先撩起衣摆,弯下腰,手臂后撑,包裹在修身黑色长裤里的两腿伸直,藏青色靴尖上钩,在河岸边席地而坐。

  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掌沾染上的断草与尘土,扬起脸注视着虞煜,含笑发出邀请:要坐在我腿上吗?

  虞煜的回应是干脆利落一屁股坐在谢愁飞身边,勾住他肩膀,把他脸扭过来,两手捧住他的下颌,对着只露出狭长眼睛的玄鹰面具一本正经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郎君何出此言?谢愁飞有些疑惑。

  总觉得和第一次见面相比,你的性格变了很多。虞煜若有所思,再没有那种端着的感觉了。

  哈哈哈。谢愁飞率性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并不斯文含蓄,也不优雅端方,却充满了令人心情愉快的感染力,自有一股潇洒气度。

  我本就不是那死读圣贤书的温文君子。隔着面具,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谢愁飞眯起眼,随心所欲的放飞冲动在他隐藏已久的反骨里流淌,我要站到最高的位置,就是为了从此以后再不受世俗管束。

  撕下伪装以后,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感觉,久违了的新鲜。

  他说话时,虞煜松开手,也放松地张开两臂,后撑在身体两侧。

  虞煜抬起头,天上不知哪时候凝起了一团云雾,遮掩住了明月,原先光芒被掩盖的星星露出了璀璨的模样。

  地上的河水潺潺流动,天上的银河也化作满天斑斓,看久了,人仿佛置身其中,随着周天星河一起运转移动。

  夫君。虞煜凝望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蔓延开来的星空,梦呓般地喃喃,当皇帝其实也有很多不得不遵守的规矩,与无法言说的苦恼吧。

  肯定会有的。听到这番似乎大逆不道的话,谢愁飞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聊天时就像是在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话题。

  苍鹰的使命便是飞翔,生来向往天上。他的身子慢慢倾斜,靠在虞煜的肩膀上,视线眺望着天空,它无论怎么拼命振动翅膀,终究也会有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

  人也是如此。世上不会有绝对的自由。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就像是我当年无论怎么哭喊与恳求,死去的父母与兄长也不会再回来,他们的尸骨散落在泥地里,到最后也只给我和妹妹留下了三个衣冠冢。

  就像是我被封为异姓王的那一天,我唯一的胞妹也接到了一道入宫的圣旨。她原本向往去江湖做个风流多情的女侠,却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兄长,擦干眼泪入了金囚笼,做了皇帝的宠妃。

  虞煜搂住谢愁飞腰的手慢慢移到背部,抚摸着他的脊背。

  他没有多说话。

  因为他知晓谢愁飞此刻并不需要同情或安抚,他只是在心里藏了太多不能说的话,需要一个发泄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