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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1 / 2)





  一时梳好了头,她回身向金坠儿问道:“姑妈何时来家?”

  程氏今日去净水庵里上香,到了此刻尚且不曾回来。

  金坠儿想了想,说道:“太太清早走的,按着往常的老例,必是要在那边吃了素斋才回来。过了午时,就该到家了。”说着,顿了顿又道:“都这会子了,姑娘也该吃午饭了,我叫人摆进来?”

  程水纯浅浅一笑,说道:“也好。”

  金坠儿听了吩咐,连忙出去。

  少顷,便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提着竹篮子进来,将饭菜一一摆在了屋中桌上。

  程水纯挪步过去,却见桌上摆着五菜一汤,便是八宝鸭子、烩鱼块、菜心豆腐、烧蛋白丁、蓬蒿烧面筋,一盆酒糟甜汤,另有一碗碧粳米饭。虽及不上同着程氏一道吃时丰盛,却也比家中日常饮食好上了许多。

  程家家计不宽裕,虽说程氏嫁进了顾家,三五不时能接济一二。到底家中养着上下几口人,出力的人少,吃饭的人多,日常用度不得不精打细算。这荤腥,除却逢年过节,每月也只初一十五能吃上一回。

  程水纯心中设好了圈套,等着程氏回来如何构陷顾思杳与姜红菱,心怀大畅,胃口甚佳,仿佛已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看着眼前这丰盛膳食,想到自己就要嫁入顾家做二少奶奶,这样的衣食用度,日后也是理所当然。她浅浅一笑,举筷进食。

  正当用膳,门外忽然一阵脚步声响,就听门上的小丫头子大声道:“姑娘正吃饭呢,你们这会子过来做什么?!”

  这话音才落,就见门外呼啦啦涌进几个妇人来。

  领头的妇人不过三十上下,头插绢花,身穿宝蓝色扣身衫子,桃红色褶裙,形容妖媚,一双丹凤眼在屋中扫来扫去,甚是凌厉,却是前回拉着程水纯说了些不正经言语的程氏。跟在她身后的,都是些家人媳妇,看其穿戴,也甚是不俗,都是西府这边有脸面的下人。

  程水纯不防此变,当即放下筷子,起身笑道:“姨娘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还带了这许多嫂子。莫非,出了事不成?”

  兰姨娘漫步上前,朱唇轻勾,向着程水纯一笑,说道:“打搅了表姑娘午饭,原是不该。但是这府里出了贼,我们不敢不查。如今四处都找过了,只剩表姑娘这里。虽不敢说定然在这儿,但搜上一搜,叫大伙除除疑惑也好。”

  程水纯听了这话,心里深深恼怒,忍着气说道:“不知道姨娘要找什么,我这儿没你们要的东西。”

  兰姨娘笑了笑,说道:“还没搜过,姑娘又怎么知道呢?前儿我上太太房里坐,回房就见日常戴着的金镯儿不见了,四处寻了都没有,只好来问问姑娘。那日除了我们家姑娘,便只表姑娘在太太房中。”

  程水纯怒极反笑道:“姨娘这话荒唐,镯子戴在姨娘手上。如今没了,姨娘却来问我?”

  兰姨娘看了看手上才染的艳红指甲,懒懒说道:“我晓得表姑娘是好人家出身,又是太太的侄女儿,不会将这些看在眼里。但姑娘身边的人,可就保不齐了。毕竟,姑娘的出身,咱们都知道。”

  这话一脱口,兰姨娘身侧站着的丫鬟便张口道:“姨娘那镯子,大约韭叶儿宽,满共虽不过一两,到底也是纯金的。只怕谁看在眼里了拔不出来,也是有的。”

  这话便如当面一巴掌,打在了程水纯脸上。程水纯顿觉耻辱难当,两颊火烧一般热辣。

  自打来了西府,程水纯见日常衣食比之自己家中真如天上地下,本就深觉匹配不上,唯恐人嫌弃她出身低。如今竟被姑父的姨娘当着脸上说自己穷,有偷窃之嫌。这份羞辱,让她如何含忍的下?

  然而程水纯人前绵软惯了,不会说什么重话,又看这伙人来势汹汹,程氏此刻又不在府中,无人能替自己说话,只好冷冷说道:“姨娘若搜不出来什么,可需得给我一个交代。”说着,就在凳子上坐了,再不言语。

  兰姨娘笑了笑,说道:“这个自然。”言罢,便挥了挥手。

  跟着她来的一众媳妇,得了示意,登时就在屋中翻箱倒柜,连着程水纯的小衣鞋脚都掀了出来,扔的满地皆是。

  程水纯坐在凳上,冷眼旁观,将此种情形尽收眼中,胸中虽气愤难平,却又无法可施。

  金坠儿走来,立在她身后,惴惴不安。

  这起人搜了半日,不见个结果,就有人走来向兰姨娘低低说道:“好像没有。”

  程水纯冷冷一笑,方欲嘲讽,却又听一妇人大声道:“这可不就是姨娘的金镯儿么?原来在这儿!”说着,那妇人已大步过来,双手捧着那镯儿,送到了兰姨娘跟前。

  程水纯心中猛地一震,禁不住起身,伸长了脖颈望去,就见那妇人手中一方帕子,里面黄澄澄的一件物事,正是一支韭叶儿宽的金镯子!

  程水纯大惊失色,脸上血色全无,失声道:“这不可能!这东西必定是你们偷拿进来的!我要告诉姑妈,你们都不是好人,一定是你们在害我!”

  兰姨娘睨了她一眼,浅笑道:“表姑娘,饭能随便吃,这话可不能随意讲。这么多嫂子一起动的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谁要偷拿东西进来,还看不见么?这些嫂子,可都是府里管事的。就是太太,也很是信她们。你这话,可是在血口喷人了。”

  第46章

  堂上正在吵闹着, 忽然又有人大声道:“这些是什么?!”

  话音落地,一妇人抱着一包物事, 小步跑过来, 递到兰姨娘跟前,瞥了一眼程水纯, 对那兰姨娘附耳说了几句。

  程水纯一见那包裹,登时血涌上脸, 扑上来就要抢夺, 嘴里嚷道:“这是我的贴身物件儿,谁许你们翻出来的?!”

  兰姨娘跟前站着几个身强力健的婆子, 一见程水纯暴起过来撕扯, 各个眼疾手快, 将程水纯按住。

  兰姨娘听了那妇人的言语, 脸色微沉,心中本还不大相信,暗道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 怎会碰这等腌臜东西。

  但见了程水纯如此激动,心中却也不由不信,说道:“大伙听见了,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此事干系大, 我不敢做主, 还是请老爷太太示下吧。”说着,便吩咐几个婆子,将程水纯关在这屋里, 又道:“将姑娘看好了,不许出了差池!”

  布置完毕,便再不理会程水纯,收了赃物,方才出门。

  程水纯眼见这起人把那最要紧的东西抄了去,既惊又惧,又恨又气,只觉头目一阵昏沉,坐倒在地,半日爬不起来。

  金坠儿眼见这些人都走了,方才上前,将程水纯扶起,在凳上坐了,低低说道:“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程水纯这方回过神来,双目通红,紧盯着金坠儿。

  金坠儿被她瞧的浑身不自在,强笑道:“姑娘,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程水纯忽然抬手打了她一记耳光,啜泣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姑母叫你来伺候我,你却伙同着外人来害我?!”

  金坠儿吃了一惊,连忙跪了,说道:“姑娘明见,此事同我并没相干啊。姑娘那些东西收在何处,并非我一人知道,小鸠儿也知道,姑娘怎么就认定是我去通风报信的呢?何况,那个金镯子,也不知是谁放到姑娘箱子里的。不然,那些人也不会翻出别的东西来啊。”

  程水纯斥道:“胡说!小鸠儿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人,又怎会同外人串通来害我?!”

  金坠儿已是泪流满面,一面磕头一面说道:“姑娘一定要疑心我,我也没法子辩解。前儿我从外头回来,叫着小鸠儿不见,落后就见小鸠儿从兰姨娘屋里跑出来。我问着她,她只说兰姨娘有些花样要她绣。我怕姑娘听了不高兴,也就没告诉姑娘。姑娘只想想,小鸠儿这两日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