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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上房贵客•坦醉言(2 / 2)

“客官啊!”小二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嚎得愈发大声:“求客官可怜可怜小的罢……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如果因着这桩事被掌柜的扫地出门,小的一大家子都要喝西北风啊!客官……”

“别说了!”林卿砚喝住了他,“我去一趟便是了。”

小二哥千恩万谢地目送林卿砚上了楼,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下去了。

叩响门扉,里面传出清冷的男声,比之四个时辰前,的确是清醒了不少。

林卿砚推门进去,便见樊若水仍是白日里那般装束,余醺未褪、血气上涌,正靠在躺椅上,右手握着一只经瓶,轻轻地晃着。听那动静,瓶里至少剩下两斤酒。

“是你打晕了我?”他懒懒地发问。

“并非打晕。在下凑巧学过一些点穴养生之法,当时见尊驾睡得不安宁,便点了尊驾的安眠穴。”林卿砚一面说着,一面缓步上前,打量着是不是干脆再让他睡上几个时辰比较妥帖。

“胡说八道!你可知我因何喝酒?”不待对方答话,樊若水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既不知我因何喝酒,又岂会明白,我是为了江山社稷而忧,为了再造之恩而怆!每当我闭上眼,前尘往事接连闪过,九州经纬硌在心头,若不是你打晕了我,我如何会醉,又如何会睡着!”

樊若水这一番话说得林卿砚云里雾里,既有几分气他无礼出手的意思,又像是在谢他见义勇为,让自己睡了个安生觉。

然,似他这般喝得半醉不醒的人所言本就不必计较,林卿砚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不知尊驾深夜请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我看你小子也是个有骨气的人,既然你先前将我打晕了,”樊若水的左手轻敲着一旁摆着两只酒碗的木几,“那么眼下你便要陪我饮上三杯,不醉不归!”

合着这四个时辰的睡眠都扔水里了,这厮说来说去还是那句“饮上三杯,不醉不归”……

林卿砚正忖度着用上几分的力道,让他睡到几时比较妥当,那一头樊若水已经给自己满斟上了一碗酒——

“先干为敬!”

酒碗口霍地一倾,大部分酒浆却是泼在了两颊上,顺着脖子漏了满襟。

就这么喝半碗漏半碗的一碗酒下肚,樊若水俨然一副更醉了的模样,将碗底往几上一敲,号道:“天道不公啊!我五岁识文、过目不忘,满腹经纶空有一腔报国之志,怎奈才高运蹇,空叹飘摇风雨,空悲凋敝民生。且不论我,就说我那……”

如此狂妄自夸之语,饶是喝得再醉,也鲜有人说得出口的,由此可见此人的脸皮是厚到了一种境界。林卿砚没兴致听他胡言,夺步上前刚要让他再睡上半天,却被后头的半句话生生止住了动作。

“且不论我,就说我那恩公——唐国大名鼎鼎的战神,你想来也是听过他的名号的……欸,你怎么到我跟前来了?”

林卿砚退后两步,沉声道:“你继续说。”

“哦,我说我那恩公啊,他不仅为人心善,接济我科举盘缠并家中生计,恩同再造!就说他这二十年来为国尽忠的那份赤胆忠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善人恶人、功臣贼子又有何分别?金陵谣起,豫章人亡……皇帝小儿当真以为自己能够瞒过天下人吗?”

“你在说甚么?”林卿砚霍然变色,“说清楚!江南国主与此事有何关联?”

“有何关联?”樊若水蔑然地一笑,“恩公溘逝的前一日,金陵皇宫中曾密书一封传到留守府,第二日便发生了这等事,若说凑巧,也未免太过凑巧了罢!”

林卿砚的脑中如有雷鸣——爹遇害的前一日接到了宫中密信?为何他闻所未闻?

“那宫中密信传到了林府,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说来可笑……”他晃了晃手中的经瓶,双眼发直地盯着瓶上的青瓷纹,“科举十余年,终是教我中了个举人。我大喜过望,想着终于有颜面去南昌拜谢恩公当年大恩。那日我到了南都留守府,见到了恩公,正畅谈之时,外间一个下人跑进来对恩公耳语了几句,恩公便出去了,又过了一刻钟,有人传话说恩公有要务处理,不便留客。其实那时候我就觉着不对劲了,当时我离得近,那个下人附耳说的话也颇听得些,他说——‘宫里有信来,请老爷去接一接。’”

“你说!你说!”樊若水将瓶底往扶手上砸了两下,大着舌头质问道,“宫中传的信这般偷偷摸摸,可不可疑!恩公接了信便无暇他顾,第二日更暴毙身亡,可不可疑!”

后来他说些甚么已全然入不了林卿砚的耳。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甚么高官厚禄,甚么名垂千古,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有这般作为的朝廷在,纵是在朝为官,拼尽一己之力又如何?江南国……已经无可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