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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白了其一眼,说道:“就你话多。宦海浮沉,俭四哥若不多长几个心眼儿,说不得就被外头人生吞活剥了,哪儿有如今这般情势?再说,他待我一向真心实意的,那心意总做不得假。”顿了顿,又笑道:“便是被他哄了又如何,他既能哄了我,自然有法子哄了我一辈子。”
眼看晴雯扭身而去,宝琴顿时嘟起嘴来。这良人太过聪慧过人,自己不过想略略唆摆了,不想就被其瞧了个正着。看来往后在家中可不好再在良人面前唆摆了……只盼着来日林姑娘去到东路院,如此云姑娘来了西路院,她那日子自然就会好过许多。
“我气恼?哪里气恼了?”湘云气呼呼寻了软榻落座,抄起茶盏来咕咚咚喝了一通,揭过翠缕递的帕子擦拭了嘴角,蹙眉说道:“偏三婶子瞧不起人,下晌过来好一番劝说,生怕我炸了一般。”
雪雁连连颔首,说道:“俭四爷自是天资过人……既如此,来日姑娘就住进东路院去,待云姑娘往后过门,定要气恼好些时候呢。”
李惟俭蹙眉说道:“能早一些还是早一些吧,如今宫中老太妃身子欠佳,也不知能熬多少时日。”
话音落下,晴雯便笑着进得书房里,随意屈身一福,凑过来笑道:“四爷,我都与张宜人、林姑娘交代过了。张宜人不曾说什么,只说来日再往荣府寻老太太商议一番。倒是林姑娘很是嗔怪了一番,说虽知四爷此番略显张扬了。”
宝琴转动眼珠,凑过来道:“许是林姐姐心中所想与四哥哥不同吧。”
紫鹃捧着烛台悄然凑过来,闺阁里又明亮了几分。黛玉一针一线绣着嫁衣,大红嫁衣上,翟纹蔓延开来,针脚细密,足见黛玉苦心。
黛玉应了一声。
紫鹃说道:“姑娘这话说的,姑娘熬着大夜,做丫鬟的却去安睡,天下哪儿有这般的道理?”顿了顿,又道:“姑娘,我与雪雁也有些手艺,不若也帮衬姑娘几针?”
宝琴赶忙退到一旁,李惟俭舒展身形道:“明儿一早打发人快马加鞭往金陵报喜,总要大伯、大伯母尽快赶来。”
紫鹃撂下烛台道:“姑娘,我问管事儿嬷嬷另要了烛台来,胡大人家中不比荣府,一时间寻不见鲸油灯。姑娘绣一会子便歇了吧,免得伤了眼睛。”
黛玉就笑道:“住哪一路不一样?俭四哥聪慧着呢,外头那些妖艳狐媚可哄不了他去。”
大观园、怡红院。
晴雯白了其一眼,说道:“这后宅里头谁人什么心思,四爷心里头清楚着呢。琴姑娘想不明白,不妨自己个儿多想想。”
黛玉道:“她不过是个没长大的,你与她计较什么。”举针认了彩线,笑着又道:“说不得啊,云丫头这会子正气恼着呢。”
雪雁顿时笑道:“姑娘说的极是。不过……听说伯府如今分作东路院、西路院,四爷也不曾明说,就是不知来日姑娘要住哪一路呢。”
黛玉摇摇头道:“俭四哥年前便与我说了,这衣裳自己个儿裁的,只是平日里不好显露了。这月余光景也绣了多半,余下的料想有月余足够了。”
绣楼。
说话间指着自己的鼻子与翠缕、映雪道:“我是小性儿的人?我是小性儿的?”
翠缕欲言又止,她们这位姑娘自然不是小性儿的,素日里还颇为粗疏。一旁的映雪就道:“姑娘最是大气,这外头谁不知晓?”
湘云哼声道:“就是就是,我何曾小性儿过?不过是与林妹妹并嫡,又是圣人下了旨意指婚的,说来也是光彩。来日她一个院儿,我一个院儿,都是一般的,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儿去。
再往后家中事务商量着办,或是她一年我一年;俭四哥那头也是,她一个月我一个月,能有什么的?”
话是这般说,湘云语调却越说越低沉。须臾光景便委屈得吧嗒吧嗒掉了眼泪。
映雪赶忙捅咕了下翠缕,翠缕却只干巴巴道:“这说着说着姑娘怎么又哭了?”
湘云道:“你知道什么?我这是高兴的,嗯……为林妹妹高兴。”
她自幼父母早亡,养在二叔膝下,虽多有照料,可又哪里比得上亲生父母?好不容易到了贾母跟前儿,转头来了个黛玉,又把她挤去了侯府。往后因着她时常不来,连荣府的姊妹兄弟都与她生分了。尤其是那宝二哥,好似哈巴狗一样四下撵着黛玉。
湘云那会子全然没什么男女之情的念头,只是嫉妒黛玉抢走了她应得的。待小聘过后,二叔一家子南去为官,湘云又来了荣府。此番非但住进了园子,还住进了最大的小院儿,俭四哥虽因着避讳不曾与她私下说过什么,可每逢生辰总会送来可心贺礼来。
湘云本道时来运转,心下一边厢贪恋着大观园中女儿家的闲适日子,一边厢又盼着早日过门儿。
忽而晴天一个霹雳,俭四哥竟一分为二,分了一半与黛玉。这也就罢了,下晌时听三婶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错非机缘巧合,自己个儿连搭头都抢不到。
湘云心下自然委屈不已,黛玉自小儿便抢了她的,如今连夫君也要抢走一半儿,这叫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