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为听听故事,犯得着吗?
不过宁尘之前守口如瓶,怕的是被大修抓去,把自己当成探求大道的小鼠摆弄。
他早已斟酌过,只论说事儿,倒是没什么不好往外讲的。
前世种种,在当世者听来无非就是些似真似幻的故事罢了。
“两位妖圣有此雅兴,宁尘不敢推脱。今日便先讲一个我们那里流传下来的、羽族填海的故事……”
迦楼罗喜笑颜开,张口打断:“来人!上酒!上菜!”
宁尘一个人口若悬河讲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故事,直说得口干舌燥,总算赢得个宾主尽欢。
迦楼罗听得眉飞色舞,巫晓霜也目不转睛,唯独重明不见喜怒,单挑那话缝儿里的功夫,左问右问,问的尽是故事背后的风土人情、渊源成因。
与其说她爱听故事有,倒不如说她对宁尘最初的那个世界更有兴趣。
不过洪荒妖圣心里的道道儿,宁尘无从揣测,能赢得几分好感善待便已知足。
贪多嚼不烂,重明见好就收:时辰不早了,我已备好一间寝馆接待二位。
来人,带贵客前去歇息。
宁尘巫晓霜刚刚起身,她又道:“神龙之女先行一步,我与宁尘说几句话。”
还没等人回话,迦楼罗双手“啪”地拍在膝上,从座位跃起。
宁尘吓得连忙护着巫晓霜往后一缩,迦楼罗莫名其妙瞪他们一眼,也不说话,甩着四方步大咧咧自顾走了。
“天天一惊一乍,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净吓唬小辈儿的。”重明尴尬地解释了一句,下巴一扬,示意下人带巫晓霜出去。
巫晓霜望向宁尘,眸中隐隐不安,宁尘朝她咧大嘴一笑,权作无事。
殿中清净下来,只留宁尘重明两人,一立一坐。
宁尘压不住好奇:“重明娘娘想说什么?”
重明擎起杯盏抿了一口酒:“你与神龙之女,怎么回事?”
宁尘似懂非懂:“什么怎么回事?”
“你诓骗人家了?叫她这般衷情。”
宁尘衡量一番,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们早些日子在青岚江相识,却直到今日才晓得她化形如此。先前在那房中,还是我们第一次叙话。”
重明点点头:“把你留下,好叫你知道,若是勾搭了人家却又负心,你麻烦可就大了。细的不便多说,惹恼了神龙道的气运,你就等着投胎下辈子吧。”
宁尘摸不清她说话背后的意图,脑筋一动,反客为主道:“重明娘娘神瞳能辨善恶,却看不出我对晓霜是善是恶吗?”
重明微微一笑:“何等为善?哪般为恶?抛弃妻子的,又有多少是当初海誓山盟的?人心不变吗?”
善恶之论,本也难道。
重明双瞳中看到的魂象是什么样子,宁尘探也探不真切。
他轻叹一声:“我也别无他想,与她朋友一场,只平平安安把她送回青岚江,便了我心事。”
“如若这般,你就听我的,现在便回大蚀国吧,不要再去见她。羽族会替你护她入海,我妖圣重明自尊身位,言出必行。”
重明若想对巫晓霜不利,自己全无反抗余地,若现在撒谎,又何必等着自己日后戳穿?
想必是说话算话的。
可宁尘更是不得其解:“为什么我不能再见她?”
龙族惯于从心所欲,与各族众妖媾和滥交亦是平常。
唯独她这等王族出身,见晓世间人伦,自小教化约束,才能洁身自爱。
然而龙性本淫,一辈子压困的欲念不会消解,只会化作摧山覆海之爱,一旦搅动情丝,便如她一般,受万刀加身之苦亦不反复。
她下身化形,旁人触碰犹如重锤凿骨,于衷心之人爱抚却苦中带甜,你先前已验过了,她一片痴心尽在你处,这份蒲草磐石,你消受得起吗?
宁尘深受撼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沉默许久,最终抬头道:“娘娘问得犀利,我自会忖度……可是,你又为什么在乎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