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水又拿出另一匹蓝的料子,蓝色晕染得很漂亮,并没有突兀的白色,做短褙子应当不错。
大热天熨布最难熬,再贴纸样去裁,裁好她缝褙子,周娘子缝裙子和抹胸,做好再检查熨一遍,挂在衣架上,等主人来拿。
两日后,李小娘子又顶着洗完后,过于蓬散的发髻来的,她来前还去香铺门前待了会儿。
林秀水这屋里有换衣物的地方,有帘子挡着,里头还有个挂衣架,能放衣裳。
李小娘子换上,她低头细瞧,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很轻软,薄薄的,她心里像放飞一只小雀。
她走远看镜子里的自己,她长久地盯着,那么合身,不再松松垮垮,宽宽大大,又那么好看,不再是灰扑扑的,她喜欢蓝的。
从来没有穿过这样一套衣裳,她都能在最热的时候,走在人群里。
李小娘子确实穿着衣裳走进人群里,看有人瞧她,她有点放松下来,觉得那人不是在瞧她那缝补过的衣裳,不是在看她不合身的衣裳。
是在看她的新衣裳。
她走在盛阳里,又走过长长街道屋檐下,投下来的阴影里,走了出去,她说十五岁生辰要欢喜。
而后来隔了很久,她才又来林秀水这
做衣裳,换了个别的活计,能有多余的钱,再置办一身,等她以后再过来。
送走李小娘子,又是一个盛夏的午后。
小荷今日没去念书,天太热了,她打瞌睡,而且她听边上的读书声犯困,头老挨桌上,思珍说她打呼噜跟雷鸣一样。
林秀水准备用这蓝布,缝个蓝色水纹的佩囊送给思珍,比较小巧,方形的,能够放那些从各种器具上拿下的裹贴。
隔日下晌等没日头了她带小荷到私塾里去,思珍可喜欢了,拿在手里上瞧下瞧,这个佩囊虽是方形的,但做了拼色,上头盖布用了白色花绫,还缝了颗珠子,从珠子处吊下来两根绿色的流苏坠子。
当即背在身上,还很郑重地说:“我一定要回礼。”
她抱了一卷很长的纸出来,林秀水纳闷,“新出的纸,给我裁衣裳用?”
够多少个人裁的?怕是有十来个了。
“是给你做纸帐用的,藤树皮做的纸呢,眼下文人都爱用这纸帐,”思珍将脸探出来说,“这会儿别用啊,遮不了蚊蝇,冬天用防风的。”
“离冬日还早着,你这么快就打算了?”
思珍抹了抹汗说:“是啊,冬日寒凉,我每逢夏日就思冬啊。”
“我爹给我这名字取得好,我夏日改名思冬,冬日改名思夏,春秋两季叫不思。”
“因为正好睡觉,不思进取。”
林秀水很佩服这一张嘴,她说:“还好不是相思。”
思珍横着抱纸帐,她当即摇摇头,“什么相思啊,我八字都没影呢,倒是最近觉得教人大有长进啊,想多教几人识字呢。”
“你瞧桑英识了字多好,我最近在教小荷认衣裳怎么写,我说桑英跟布一样有韧劲,我说你是块绵绸,绵绸坚重。”
“夸得怪好,就是听着怪热的。”
思珍说:“那像纱一样凉快。”
林秀水伸手说:“逗你的,如果你有这份想教的心思,我会给你介绍人来的。”
“那还是跟小荷这样的小女孩吧,能早点识些字。”
越早越有好的路可以走。
第60章第60章给自己做衣裳
识字到底什么好的?路能不能好走点。
林秀水问桑英,桑英说:“那当然,识字认路了啊。”
“来来来,我跟你说,做小牙子真是不做不知道,一做才知道,”桑英捶捶背说,“桑青镇里最多的压根不是桑树,是路啊。”
镇里九坊三十六巷,水路纵横,船多拥挤便不说了,左右摇船等等便行,但是运米行的米,到了岸上,那就是个大问题。
即使街道司再三拆除,占道侵街依旧相当严重,铺子里的摆出来,占了大半条街,对面靠河道的摆各种浮铺,原本供十几人并排走的大道,最多五六人过去。
拥挤的街道,各色招幌乱挂,又置彩楼欢门,悬挂各色牌匾,热闹纷杂,要在这样的道路里,把米粮按写好的条子送到各家各铺手里,对于桑英而言简直要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