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裁缝很高兴,她拉林秀水上她的屋子里去,她说:“我给你量一量,你回去照着这个做,你下午在我这里做也成,我看看你怎么打衣样的。”
还从来没人给她量过身,这对林秀水而言是很新奇的事情,她头一次知道这么详细而具体的数据。
她特意休工过来,原本不知道金裁缝脾气,只听老裁缝说人好,适合她,但除了礼外,还备了个红封,没用上,得用领抹来。
金裁缝说她们裁缝间讨教,什么银钱零碎的,不如一条领抹好,手艺见真章。
这个半日,林秀水在更改纸样,这里更习惯称衣样,她记忆里习惯的打纸样,是要画各种标记的,比如一个乌黑的圆点,外面再画一个大圆,则表示定位,比如要缝个花等等。
两条横线再往下划一道,这就表明对齐,正面的面料画方形,反面的面料则在方形里打个叉,所以她的纸样,除了她自己以外,旁人要认很费劲。
像金裁缝这种的话,一般褙子就是衣长、胸宽、通袖长、袖肥,横开领口宽、领缘,算法比她要简单许多。
半日待下来,林秀水受益匪浅,就是金裁缝很会发散思维,从做裙子能扯到各种裙子样式、颜色上,或是她做过的裙子、褙子等等。
然后干脆说:“你拿匹布料来,我给你改成裙子,不然到再过十日,你也说,你要先给旁人把衣裳做了。”
林秀水被戳中心思,她这个人还挺难说动,只是动了动念头,没想给自己做,就想着多学点,到时候好给人家改去。
金裁缝哼一声,“我保证你出去走一圈,没人上来问你裙子,我改姓。”
“我改姓银,半个人都没有,我再改姓铜。”
“你就好好地先将我的领抹做了,我等着搭衣裳呢。”
林秀水从金裁缝家出来,脑子里只有,为什么不给自己做衣裳。
那当然是想拖着,等拖到想做的时候再做,什么时候想做,暂时都不想做。
可她明明给别人做衣裳时,满脑子都是快做,快做,人家等着穿。
这会儿是有人上赶着给她做。
因缘际遇难以预料,她总算知道了,什么是等一条裙子,或是一件衣裳的期待。
那种期待像是夏日夜里的凉风,盼望它快快来。
即使知道要做上三个整日,这三日总会想,新裙子如何,可她明明做过许多条裙子。
想得她半点活没少干,半点钱没少挣。
先是想到金裁缝的事,去拿着东西谢了老裁缝。
老裁缝说:“又没成,谢我干什么。”
林秀水则摇摇头说:“我悟了一点道,怎么不算成。”
“我给你找的是裁缝,还是说庙里的大师?”
林秀水很快接上,“佛家行道法,裁缝行衣法。”
“衣通百通啊。”
老裁缝压根说不过她。
林秀水从领抹处离开,而后思想来去,跟顾娘子说:“我觉得抽纱绣这样不大行,排单已经排到后个月了,人家都是奔着抽纱领抹来的,如果要等许久,送的话应当也是送抽纱绣的东西。”
“什么东西?你们谁也抽不出空来,”顾娘子问道。
“抽不出,那可以多招几个人,在方形布上抽纱,缝简单的纹路,交由绣娘绣些花样,做手帕、荷包、扇套。”
主要金裁缝跟她说过,说送其他领抹是毫无诚意的,一套领抹能卖出一贯多的价钱,还得等上两个月,送几十到百文的领抹,很抠门。
林秀水之前不说,是裁缝作里腾不出人手,眼下裁缝作里准备新进批学徒,她就想要人手来。
日日三个人,已经没话找话,不然真的很安静,按李锦的话来说,放个屁都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林秀水都打算从自己三岁开始说起,左右就那么点事。
顾娘子想想这也能卖钱,但人还没招齐,今年招工慢,原因还是她难以招到林秀水这样的人才,每一个挑来选去,心里都有难以言喻的落差。
熨布不行、补纱不行、裁衣一般般,同样的年纪,不同的人,她这个看看一般,那个看看也不大行,最后勉强矮子当中拔些高个出来。
她还在挑,便说:“肯定给你安排人,到时候让你自己去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