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猜,”林秀水捂住耳朵,“我听不到。”
金裁缝忽然道:“哎,女大不中留啊。”
“停,”林秀水伸出根手指,嘘了下,“人家要去明州了,我做几件衣裳也不大妨碍吧。”
“我还没说是谁呢,”金裁缝嘀咕,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又好奇上了,“又去明州,什么时候回?”
“不知道,应该隔三岔五回。”
金裁缝嫌弃地皱眉,能不能行,明年是寡年,也不能可劲地寡着啊,真叫人着急。
“去做什么?他在那边船运生意很好啊?”
林秀水拿过袍样,寻思再给人做两件加厚的油衣,这次倒没有说不知道,“把船运两个字倒一下。”
“运船?”
林秀水说得头头是道,“对啊,明州稳赚不赔的买卖,造船场在那里,江西湖南两地造船场减少,温州的造船场又并入了明州,那里每年的岁造漕运船更多,海防船也多,正是缺人运船的时候。”
“明州的买木场并入温州,回来再用专门的百官船运木头。”
主要运船有个默认成规,可以捎带土宜在船上,再沿河兜卖,一次赚两份的钱。
金裁缝心说,坏了,还真被这小子给唬住了,从前她问林秀水,一问三不知,运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弯弯绕绕的,乱七八糟的,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真是上了贼船,”金裁缝唉声叹气。
林秀水说:“哪家贼船会捎绍兴布的吗?给我介绍一下,他这艘贼船说,可以带绍兴的耀花绫、绉纱、茧布。”
当时听陈九川说的时候,林秀水比他说海运的时候更惊讶,绍兴最出名的是酒,其次是布,耀花绫名气大,毕竟是上贡的布料,但绉纱和茧布却不是,外行很少知道这两种并不出名,料子却很好的布。
金裁缝无话可说,真有心了。
同样的问题,桑英也问林秀水,啃着个年糕团,很不可思议地问:“我不懂啊,怎么说要去明州,就说搞运船。”
林秀水又重复一遍,桑英嗷嗷两声,“他嫌我烦是不是,跟我说得嘴跟在质库里借的,着急还去,生怕还不上。”
她愤愤跺脚,不过倒也不是真生气,毕竟陈九川还很认真问她,等他去明州落脚后,要娘来陪她,还是爹来陪,一个人住也行,他会拜托王月兰多照看下。米行的买卖太累,没有他时常帮着一起运的话,他会托给表哥张林一起帮忙,想回上林塘的话也可以坐张林的船,到明州会捎东西过来,记得收…
桑英很不解,“搞船运的话,临安也很合适啊,又是行都,离镇里也近,哪哪我都觉得挺好的,明州有点太远了。”
“三五天也不一定能来回,待得久了,到时候他别说跟你,跟我们不熟了。”
也许,也可能并不会,林秀水想。
不熟悉也是另一种熟悉。
第92章
第92章冬至节要账
冬至前几日,下了小雨,自古晴冬至烂年边,冬至下雨过年晴。
桑青镇有在冬至前后几日要账、结账的习俗,叫作冬节账。
林秀水开铺子自然也有好多笔烂账,让她去要账,她缝完两件圆领袍后,早上蒙在新做的丝绵被里,实在提不起劲来。
王月兰早已在楼下烧了滚水,杀她养的最后一只鸡,之前养了五只鸡,三只鸭,陆陆续续全给杀完了。
明年她不想养了,富裕起来后,也嫌鸡鸭屎脏污了院子,打扫麻烦,还不如拿现钱去现买几只肥鸭划算。
她晚些要去织锦,出门买了三碗卷鱼面,走到楼梯口朝上喊:“阿俏,你起了没?洗面汤我都烧好了。”
林秀水应着,穿件不起眼,没有任何花纹的蓝绢布袄子,下身为鸭蛋青百迭裙,王月兰一扭头,嫌弃道:“你不是新做了几件袄子,咋又穿这么素净,不说簪子,连个发带你都不带。”
“姨母,我这是去要账好不好,”林秀水说完,甩甩巾子,冻得梆硬,她索性扔进热腾腾的洗面汤里。
她洗了两把脸,过来吃面,搅了两下坐那里说:“她们看我穿太好,到时候不把钱给我,我岂不是亏死了,总共十八贯七钱呢。”
王月兰最恨赊账的,她系上围裙,提一把大刀狠狠剁鸡,“你等我上午忙完,晚些陪你一道去。”
“要不你先把小荷带上,谁有那个老脸欠着,你叫小荷趴地上耍闹给她们看。”
林秀水夹了一筷子面,差点没喷出来,“姨,有没有体面点的法子?”
王月兰剁完鸡说:“什么体面,都不要脸面了,还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