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兰在屋里八仙桌上揉面,包大肉馅馄饨,时下习俗冬至吃馄饨,俗语说大担馄饨,一口一个。
她拿一口细瓷碗出来舀面,听到小荷这么念,转身回去,踮脚拿柜子最顶上的小罐,拆开一层又一层的油纸,舀一勺蜂蜜在碗里用热水冲泡开。
“饮吧,”王月兰好脾气地满足,搅搅勺子,让蜂蜜融化,叫小荷过来喝。
这蜜可是紧俏货,大家信蜂蜜治百病,好的白蜜市面上难买得很,还是别人专门从宣州带过来送林秀水的。
小荷把大红虎头帽戴脑袋上,她有的喝半点不嫌弃,小春娥逗她,“你再背首诗来听听。
小荷眼珠子一转,捧着碗说:“甜,水真甜,努力多喝一碗半。”
桑英哈哈大笑,“小荷,你是不是想念,努力加餐饭。”
“根本不用努力,”林秀水拍拍小荷的脑袋,小荷不服气,她双手叉腰道:“阿姐,你怎么不懂,我就是吃甜不努力,努力不吃苦。”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闻言大笑,王月兰挑眉,“哦豁,有志气。”
只有林秀水深深明白,小荷说的努力不吃苦,到底不吃的是什么东西,酸甜苦辣咸,她不吃苦而已啊。
几个女人聚在一块,一直在说在笑,陈九川很局促,很局促地包手里的荠菜冬笋肉末、莲藕鲜肉、虾仁三鲜馄饨,很局促地拿过虾皮,切好葱段,芹菜末,等着鸡汤沸腾。
期间再希望林秀水搭理一下他,说笑都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后来,陈九川宁愿没人搭理他。
此时头上簪一大朵菊花的张木生进门,手里提两条黑鱼,一块豆腐,一只酱鸭儿,还有一只老鸭,乱七八糟走了过来。
他见了女客也一点不局促,面皮黑,看不出来,张口便是,“正好给各位添几道菜,冬至大过年嘛,多多进补。”
王月兰也不客气,去拿了酱鲫鱼和酱肉,叫张木生带回去。
张木生忙点头应好,也没有走,看见陈九川嘿嘿一笑,举起手喊道:“川哥,正好找你呢,听说你要去明州,我有东西要送你。”
陈九川一看他嬉皮笑脸的,就知道没憋好屁。
“什么东西,”林秀水有点好奇,“你们两个还挺要好啊。”
张木生低下脑袋掏篮子,兴冲冲解释道:“确实挺好的,川哥给我介绍了水行的路子,前几日还给我们潜火队送了一架太平车,老贵了,比我们修了十几次的平头车好用太多了,运水救火也不费劲。”
潜火队里的人都很感激陈九川,太平车用了很多的铁皮,起码十几贯。且料子用的是椿木做的,耐腐耐震又很坚固,可以短途运送超大缸的水不会晃倒,名字寓意也很好。
林秀水有点费解,两人关系真有那么好了?
当然没有,陈九川看张木生挺不顺眼的,只不过他想这是林秀水的朋友,朋友不管是女或是男,越多路子越好走,他不会破坏这种关系。
只不过他没想到张木生会说这件事,他也没法解释清楚。
桑青镇人口稠密,现有的军巡铺和望火楼已经无法满足潜火的需求,防火司要往外扩建。
在选址当中,陈九川走
船运,人脉很广,他知道桑桥渡在今年明年内,会添置一座望火楼,里面潜火兵以张木生所在的潜火七队为主。
在这里,望火楼是富庶的分隔线,望火楼和军巡铺多的地方,多半是富人居住的金银巷、山水桥,他们很害怕走火。
可比起他们的大宅院,货物多的铺子更容易发生火灾。
陈九川只是很清楚,在桑青镇里,夏天发生火情并不多,反而冬天里。
生炉子生火盆放炮仗,家家户户堆满了柴火,冬风干燥易燃,每一日都会起火,南货坊和桑树口也不例外。
所以他走之前,给管桑桥渡的潜火六队和七队各送了一架太平车,以水记的名义,虽然不希望,但必要时一定能派上用场。
陈九川不愿意说,张木生大夸特夸,“这架太平车可以载三大缸的水,尤其在我们桑桥渡这种路不好走的地方,比便宜的平头车可好使多了,我们就这两日,比以往更早扑灭了好几间起火的屋子,没酿成祸患,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陈九川没什么太大的情绪,直到林秀水夸道:“陈九川你很有潜火义社的风范。”
陈九川立即来了句,“那看来我们志同道合。”
张木生连连点头,“那可太对了。”
说了句人话,陈九川看张木生一眼。
不料下一瞬,张木生终于完成了掏篮子的动作,掏出一朵超大的粉红象生花,“来,川哥,这是我精心挑的,送给你,好汉戴好花,出门不用怕。”
陈九川嫌弃地转过脸,叫什么木生,改名叫花生,倒过来叫生花,还能叫老眼昏花,一朵奇葩。
桑英笑趴下了,她边捂住肚子边伸手说:“给我吧,你给我哥也是白搭,让他簪朵花跟要了他命一样,花朝节都不应景的主,遥想以前在上林塘,我们还有下田簪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