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陀望向井口,眼中竟闪过一丝悲悯:“因为我也是守心人后代。第七代转生者。我曾试图摧毁它,可当我看到百姓在‘梦香’中笑得那么安心,我明白了??真实太痛,谎言才是慈悲。于是,我选择成为影侍,守护这场梦。”
“所以你就篡改律条,扭曲正义?”阿七冷笑,“你以为你在救人?你只是在制造一群不会哭的奴隶!”
“奴隶也好,顺民也罢。”裴延陀淡淡道,“至少他们不必像你们一样,在每一个深夜质问自己: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星童忽然开口:“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每天子时,都会独自来此,对着井口念一遍《贞观律疏》全文?明明你知道那是禁忌,会引动心环反噬。”
裴延陀身形一僵。
“因为你心里还留着一丝不甘。”星童一步步走近,“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孩子,还记得父亲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儿啊,宁可身死,不可心盲。’”
空气骤然凝滞。
裴延陀低头看着手中卷册,指尖微微颤抖。良久,他闭上眼,轻声道:“……你说得对。我每夜来此,不是为了加固封印,而是为了赎罪。我知道我在做错的事,可我停不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整个西域都会陷入混乱。梦香已渗入水脉、粮食、言语……超过三十万人依赖它生存。若突然断绝,他们会疯,会杀,会自相残食。”
“那就更该破。”星童声音陡然拔高,“真正的律法,不是维持虚假太平,而是敢于面对真相的勇气!纵使代价惨烈,也要让人记住:人有权知道真相,有权选择痛苦,也有权反抗压迫!”
他猛然抬手,指向空中铜钱:“吾以第九世边吏之志,第三世狱卒之责,第五世流囚之恨,第八世画僧之悟,召律令归位??破!”
刹那间,他额上烙印爆发出刺目金光,化作一道符篆直冲天际。与此同时,井中轰然震动,一股浩然之气自深处喷薄而出,撞向那枚铜钱!
“咔??”
红线寸断,铜钱坠落!
裴延陀脸色大变,急念咒语,双手结印欲召梦香降临。可就在此刻,阿七已如猛虎扑出,银簪残刃直取其咽喉!
“住手!”裴延陀厉喝,“你杀了我,整座城的心阵便会失控!梦香将全面爆发,所有人会在七日内相继癫狂!”
阿七收势,刃尖距其喉前三寸而止。
“我不杀你。”他冷冷道,“但我也不会让你继续骗下去。”
他转身走向井口,将两枚已得铜钱并列置于掌心,低声念道:
>“一环启命门,二环照幽魂,三环定乾坤。以守心人之名,召律井重开!”
话音落下,三枚铜钱共鸣共振,发出清越钟鸣。井栏上的倒写律条开始剥落,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井口缓缓开启,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照亮整个地下殿堂。
光芒之中,一卷竹简缓缓升出??通体泛金,编绳由人发织就,封面四个古篆熠熠生辉:《贞观律疏?正本》。
星童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大人……您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阿七接过竹简,只觉入手温热,仿佛握住的不是书卷,而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他知道,这是第一代守心人的意志残留,是千年来所有为律法赴死者的精神凝聚。
“现在怎么办?”他问星童。
“带回长安。”星童擦去泪水,眼神坚定,“只有在那里,才能召集十三司联审,启动‘律斩仪式’,正式宣告‘心王’为非法之神,将其逐出轮回。”
“可路上还有六座沙庙。”阿七沉声道,“而且……陆沉舟最后说,第七枚已在长安埋下。说明敌人早已渗透中枢。”
“那就更要回去。”星童站起身,拾起那枚掉落的铜钱,轻轻放入怀中,“他们以为我们只会逃窜,殊不知,真正的刑部之主,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就在此时,井中异变再生。
原本清澈的白光忽然染上血色,井底传出低沉笑声,古老而邪异:
>“有趣……真是有趣。十世轮回,九环相扣,你们以为是在破局?其实……不过是完成了我的觉醒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