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理智严防死守的思念,像雪崩时第一块松动的山岩,轰然滚落,白雪顷刻间淹没了所有清醒的边界。
她是被埋在雪花下面的人,命悬一线,只想求救,顾不得理智,颤颤巍巍地给他打电话。
“不是的…许董,”她翻过身,鼻腔终于能吸进新鲜空气,眼角有点泪水,应当是被酒精刺激的,她倔强地擦掉,“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在瑞士?”
“嗯,在瑞士有一段时间了。”
“出差吗?”
她不能说自己知道他被暂缓了职务,只能这么问。
“出差。”
他也不能告诉她自己被暂缓了职务,只能这么答。
“瑞士…下雪了吗?”
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山的雪峰在月色下泛着清辉,鹅毛般的雪花无声飘落,覆满了庭院、松枝和圣诞树。
“下了,”他看着那片纯白,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很大。”
“哦…”她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气息微弱,“真好。我这里,没有雪,只有雨,冷冰冰的…”
他听着她话语,仿佛能看见她蜷缩起来的样子,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别感冒。”
她枕头间越来越湿,但她很能忍,不让他听出一丝一毫颤抖的声线、细微的哭腔,“你那天…给我发消息说我在瑞士…”
“你没回。”
“嗯,”她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水晶灯,轻笑,“我没回。不是故意不回。是我看不懂你的消息,因为我不在瑞士,我没有去。”
她确确实实是喝醉了,话语零碎,又是组词式的往外蹦,想到什么说什么。
电话两端静默了半晌。
她将手机放到眼前,贪恋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他的五官。他样貌真的很好,她总也看不腻,比以前更消瘦,但也更深沉。
许邵廷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极力咽下某种钝痛后,撇开目光,“嗯,我知道,后来我发现是我看错了,有个女孩长得很像你,我以为是你。”
“你追上去了吗?”
许邵廷喉结动得愈发明显,他没回答她,“我想看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不好,”闻葭抹一把眼泪,“我们已经分手了。”
“只一眼。”
闻葭想拒绝的,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摄像头,她喝醉了,却还是很机灵地整理了一番表情,只是眼角的一点粉红还是出卖了她。
惺忪的神情映着白皙的脸庞,发丝有些凌乱地铺散开,脸颊透着不自然的酡红,是醉意,也是情绪翻涌的证据。
很漂亮,很清丽。
看得许邵廷呼吸一顿。
他彻底灭掉烟,指尖隔着屏幕摸她脸庞,那样温柔,一如他的语气,“别哭了。”
“我没有哭呢。”
许邵廷忽略她的谎言,“不在家吗?”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他知道她进组了,并且剧组就在霖州本地取景。是于凯晴悄悄告诉他的。
“我还要工作赚钱的,许董。”她故作轻松地说。
他点一点头,“你变瘦了很多。”
“你也是。”
“我是为角色变的。”她狡辩,仍旧微笑着,“现在我给你看我了,你该回答我,你那天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我的女孩,有没有追上去?”
回应她的是冗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追上去了,追遍了我们之前走过的每一条路,没找到她。”
她该为自己隐藏得好而窃喜的,但她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