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丢下手里的笔,追了出来,脚步急促,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没有。”
裴青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悄然捏紧,指节因收力过猛而微微发白。
——快点儿走。
——保持距离。
他的呼吸因为情绪翻涌而有些乱,胸腔隐隐作痛,脑袋也越来越沉,额角突突地跳的更厉害了。
他不敢回头。
他害怕,只要再看那双眼睛,就会失去最后一点清醒。
“那你……”
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但后半句话,林序南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看着那道背影,喉结轻轻滚动,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
夜色安静下来,只有窗外远处的蝉声和风声交织。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序南知道,他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他的冷淡下有锋芒,也有伤口。
他的克制太过明显了,像攥在手心里的刀刃,连自己都被割得血肉模糊,却依旧不肯松开。
所以,裴青寂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林序南看着那道背影逐渐被夜色吞没,只觉胸口像被什么轻轻压住,说不出的闷与涩。
——他怀里的温暖,是偷来的,对吗?
一旦伸手去抓,就会消失不见。
可是,他还是想抓住。
还是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林序南回到修复室的时候,桌上摊开的残页与笔记本堆叠成一座座小山,灯光昏黄,但却像无声的城墙,将整间屋子隔绝成另一个世界。
他轻轻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纸页翻动的细碎声和窗外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许南乔正低头翻看着笔记,听到动静,抬起眼,眉梢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裴博士走了?”
“嗯,他不舒服。”
林序南应了一声,嗓音很轻,像是被夜色压住,听不出喜怒。
他走到桌边,重新坐下,翻开那页刚才看了一半的残纸,目光落在字迹上,却有些恍惚。
纸上的墨痕因为年代久远而褪色,像极了裴青寂留给他的那道背影,淡到快要看不见,却又深刻到无处可逃。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指腹微凉,心口却闷闷地疼着。
他努力让自己重新投入到关键词的比对里,试图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隔绝在理性之外。
“还剩下不少呢,我们得加把劲儿了。”许南乔突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打断了林序南的思绪。
林序南愣了愣,抬起眼看向他。
昏暖的灯光下,许南乔微微垂着眼,看不清情绪,唇边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当然看得出来,林序南的心神不宁。
但他没有问,只是继续读着那一行行零碎的文字,声音温柔而平静,像夜里缓缓流淌的溪水,不带任何侵略性,却能悄无声息地浸润人心。
林序南盯着他看了几秒,胸口那份闷意没有散去,反倒更深了一些,像有什么钝重的东西压在心尖,几乎透不过气。
时间在静谧的修复室里缓慢流淌,灯泡发出细微的嗡鸣声,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与糨糊混合的淡淡气味。
他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句,嗓音沙哑,指尖依旧按在那行残破的字上,微微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