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面容逐渐长开,她读了一所普通的学校,毕业后和父母一般从事着普通的工作。
一次加班后从公司出来时,华灯初上,天色已经变成靛蓝。
路过大十字路口时,LED大屏正好投出着我国女单夺冠的身影,下面浮出庆祝的字样。
年轻女人扶了扶微歪的黑框眼镜,神色怔愣,眼中似有水光闪动。
……
“……天生的花滑运动员。”
“林,我曾经看过你的比赛,你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如果你愿意转投我们的怀抱,我们会为你聘请最优秀的医生,并且给予你绝对核心的地位。”
“只要你能为我们带来冠军。”
“我们渴望它太久了。”
尽管预告时已经看过这一幕,可当它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观众还是觉得心里栓栓的。
夺冠后望向母国观众台,原来的掌声全部化为铺天盖地的嘘声。
从那一刻起,她的眉宇间就有了挥之不去的忧愁,那双总是笑盈盈的双眼也变得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疼痛、伤病、背叛、非议。
她已经选定了道路,再也无法回头,从此变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无脚鸟,漂泊在高空孤冷的云层间,一生只有一次落脚,那便是生命终焉之时,客死异乡之日。
影厅内低低的啜泣声不断响起,人们眼含泪光,不忍再看,又不忍不看。
三个时空的林鸢的泪眼逐渐重合。
她闭上了眼睛,一直悬挂在睫毛尖尖的泪珠坠落。
可透明泪珠的倒影中,又分明能看到那个摔在冰上的女孩手撑着冰面,颤抖、但坚决地站了起来。
镜头重新拉近,垂首不语的女孩抬起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配乐的吟唱原本已经呜咽至最低,忽然,随着荧幕上女孩的抬眸,一声强而有力的鼓点擂起,梅雨天挣不脱的潮湿感淡去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古希腊英雄式的悲壮宿命感,冲破一切的恢宏乐章随之响起,如大雨倾盆后,万千金光自乌云后穿刺而出。
她积极寻求治疗,哪怕康复训练再难再痛苦,坐冷板凳也无所谓,被冷眼嘲讽也无所谓,孤独的日子里,她没有停止过对花滑技术的钻研。
或许还是有变化的,她很少再露出笑容,与朱湄、游弋也渐行渐远。
竞技的残酷,金牌之下的落寞,还有太多太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就像一道终其一生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
女单的教练摸着林鸢的头叹息:“朱湄是最先低头的,孩子,你也该学会低头。”
林鸢沉默着摇摇头。
朱湄是最先来劝她的,她为她带来了最好的医疗资源,站在门边没有走进去,也没有看她:“林鸢,花滑的职业寿命如此短暂,你要一直这样蹉跎下去吗?”
林鸢只是向她轻轻道谢。
朱湄实在看不了她这个样子,她不明白林鸢到底在坚持什么,这也……也显得为了获得荣耀屈膝的她如此不堪。
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个前来的是游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望着她的伤口发呆,最后愣愣问了一句:“林鸢,我是不是应该更加果断地拒绝他?”
比如拒绝出赛,用最酷烈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场。
林鸢笑着摇头:“不要拿你的职业生涯做赌注。”
游弋的眼泪打在林鸢的手背,她没有怪他,可是他却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了。
林鸢慢慢养伤,努力克服着发育关,坐着冷板凳,蹉跎了两个赛季,错过了一次冬奥。
那是她最好的年华,也是她人生中最晦暗的时光,却是朱湄和游弋大放异彩、分别领跑女单、男单的光辉时刻。
直到下一次的冬奥与新赛季一同来临,在朱湄受伤缺席国内站,队内又青黄不接之时,教练的目光终于挪向了林鸢。
此时,她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