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百年间却大不同了。
起初是那穷乡僻壤的大平村,忽地有一天彩云漫天,据当地乡县的人说,那天他们好像还听见了凤凰叫哩。
什么?凤凰是怎样叫的?过去从未有人听闻过,怎的就知道那不是其他的什么鸟啊雀的呢?
那乡人涨红了脸:“我,我是听俺们村教书先生说的!”
“那教书先生祖上可是出过秀才老爷的,这样的人家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质疑他的那人便枘枘不言了。
乡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那点不确定立即烟消云散,胸脯也挺了起来,声音也更加浑实。
“再说了,那女娃娃的出生奇得很哩!”
“也不见她的老子娘,我家翁家婆和其他邻里循着声音找去时,只看见一头神骏不已的雄鹿,静静盘卧在地,它柔软的腹下便是一个生来不会哭只会笑的婴孩!”
“没过多久,镇上的举人老爷也来了,把孩子抱走了,原是说要认为义女。”
“可就在洗三礼、认干亲的那天,有一位鹤发童颜,云游至此处的老道士,一见那女婴,便大惊失色,直言这是天上仙娥转世,生来有大造化。”
“举人老爷一家最多能留她一月,已是前世修来的机缘,将福荫子孙。”
“可若是起了贪念,妄想多留她一些时日,只怕会招来祸患。”
“至于认干亲,那是万万不可,如若不怕寿元折损,那便认去吧。”
“就这样,一月未至,举人老爷就将那女婴送去了咱们江南路最负盛名的一家神宫修行。”
“然后呢?”
那乡人摸摸脑袋,他哪知道然后的事呢,那神宫里的事,哪是他们这种人能够接触到的。
画面一转,乡野间质朴宁和的景象一变,成了河边茶水亭里热闹的场景。
此处为江南路漕运汇聚之处,力夫健妇来往不绝,偶尔会花上一文钱喝上那么一杯劣茶,解解渴顺便听茶亭主人说些稀罕事。
今天说的这桩稀罕事,便同曾经神宫里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冠有关。
这女冠法号“灵照”,生得便是仙姿佚貌,从小在神宫诸位道人座下修习仙家妙术。
那茶亭主人一指路边界碑旁的梧桐树:“喏,我们这儿原先是没有这树的。”
“只有一个日日在码头眺望的痨病鬼,姓吴。”
江水浩浩,江水汤汤,知我良人,今在何方?
女冠灵照一次随师父外出,本是要去广南路为今上寻得祥瑞,却恰巧在这船舶往来处遇见了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
她一见那男子摇曳不定的命星便叹了口气:“此处风大,先生体弱不宜久留。”
那姓吴的痨病鬼掩面咳了两声:“多谢小道姑关心,无妨,我在此处等我娘子。”
灵照望着他早已寂灭的夫妻宫默然:“先生娘子所去何方?”
“不知何方。”
“可有归期?”
“未有归期。”
他又咳了两声,暗红色的血液在宽大的袖袍上绽开朵朵梅花。
灵照不忍:“既是如此,又何必苦苦等待?”
那吴姓男子惨然一笑:“我与娘子青梅竹马,共誓鸳盟,可有一日,市井中忽然来了几位穿金戴玉的大人物,四处搜寻貌美妇女。”
“我娘子,我娘子硬生生被他们抢上大船,不知往何处去了。”
“我日盼夜盼,若不是家中尚有高堂,只恨不能投身这滔滔江水,流过每一处地脉,去寻我娘子。”
“如今高堂已驾鹤西去,我这衰体残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许是顾虑到面前只是一个约莫才8岁的孩子。
他兀自喃喃道:“若娘子有朝一日重回故地,只希望她不要因此伤心才好。”
灵照与师父要乘的大船来了,师父在一旁催促,她人小小一个,却示意那吴姓男人低下头来。
“我久居神宫,这些年修行也有所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