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原地待了会儿,空间内亮起的光熄灭,又恢复只有岩壁散发微弱光线的模样。
青石依旧没有动作,仿若与周遭融为一体,真是块普通的石头。
借着细微的光线,谢宝琼环顾周遭的环境,离他最近的黑褐色岩壁凹凸不平,未知的液体附着在上方,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前方的黑暗中一个又一个的半透明球体挤挤挨挨,绵延到黑暗深处,将他围拢。球体里头盛放的物体沉寂在暗处,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离得近的几个球体中,谢宝琼依稀能够看清楚容貌不清的物体一起一伏的胸膛。
他小心地放出一丝神识触手,往近处的半透明球体探去,触手碰到球体后,一股虚无感随之传递回来,神识像是被球体吸收,他完全无法感受到球体的存在。
前方的球体几乎看不到尽头,他现在最好祈祷球体中的物体就像先前在溶洞口感受到的一样,并非活物的存在……
但无论怎么看,球内的生物都无不在在表现他们拥有生命,外面那层偌大的球体仿佛是孕育生命的子宫。
空间骤然亮了起来,一股湿哒哒的气息忽然靠近,地面上青石连带玉佩被握紧在手中。
“阿琼,是我先找到了你。”
“齐归,你怎么在这?!”青石惊讶的语气径直传入抓住他的少年脑海。
少年捧着石头,走到远离球体的岩壁边:“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看见这里突然亮了起来,就躲起来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沿着动静找过来就看见你了。”齐归的语气从重逢的兴奋逐渐低落:“阿琼,若不是我想要找人,我们也不会……”
“不是你的问题。”谢宝琼打断少年自怨的话,将他醒来后的见闻告知少年,尤其提到白冬易说过的话:“等我们出去,就能找到你娘的踪迹了。”
“嗯!”少年氤氲出水汽的小鹿眼弯起,重重点下头,他垂下脸,声音又软又轻,如他本体的绒羽般轻扫:“遇到阿琼后,我好像一直很幸运。”
岩壁上莹莹的幽光落在他唇间轻扯出的笑意上,转瞬即逝:“阿琼,所以将我们捉过来的人是宣王殿下吗?”
听见陌生的封号,谢宝琼不禁疑惑:“你知道他?”虽然他能算半个皇亲国戚,但在这些事上他并没有自小在京中长大的齐归了解的多。
齐归靠在岩壁上坐下,边解着将青石与玉佩五花大绑的细绳,边开口:“陛下这一辈的皇室子弟中只有宣王殿下是修士,和陛下还有长公主一母同胞……”说到这,他想起谢宝琼方才与他说过的事,声音顿了下:“因为是修士的缘故,他的名号要响亮些,不过京中都说他和国师一样不理朝政……”
但做出眼下这种事的林桉显然与传言不符。
繁杂的绳结被齐归解开,他将玉佩重新套在用袖子擦干净的青石上,再度开口时语气也有困惑:
“按照惯例,像宣王之类由大晟供养的修士在修炼伊始便会立下契约,效忠大晟,但他怎么还能做那些事?”齐归贴心地没有提起华阳郡主的名讳。
焕然一新的谢宝琼出了声:“他的确没有做损害大晟和皇室的事,过去的事是其他人受到蛊惑去做的,而我……”岩壁的幽光落在一动不动的石块上,已经冷静下来的嗓音平铺直述:“我的这具躯体已经不能称为华阳郡主的孩子了。”
“阿琼……”敏感的小鸟轻易地感受到平津湖面下的波涛,他已经看见即将照耀在身上的曙光,但他的朋友却在一开始就被剥夺这种可能,而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说这个了,齐归,你知道这些球里是什么吗?”
刚得知自己身份的震撼慢慢淡化,留下令人无法琢磨的隐痛,藏入骨髓,只在想起时才会感到一阵阵痛,就像想起那个被誉为家却不再完整的地方,谢宝琼知道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地方,然后——
回家。
齐归接过的话,说出的字眼却令他震惊:
“我醒来时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少年撩起袖子,将露出手腕伸到石头面前,上面套了一个失去光泽的手镯:
“这个手镯好像是那位白道友在和我分开时给我套上的,我在球内醒来的时候,它闪了下光,形成球的膜就破了,它也变成这样了。”
听齐归的描述,谢宝琼大致能猜出面前的镯子是个一次性的防御法器。
“对了,阿琼,千万不能用灵力碰到这些球!”
齐归软和的嗓音变得异常严肃,他捧起怀中的石头起身,从几个半透明球体的缝隙中钻过。
一人一石头与形成球体的薄膜几乎贴在一起谢宝琼这下完全看清离他最近的球体,球体里面的生物漂浮在液体之中,拥有着人的四肢,肌肤表面却被鳞甲取代,背部和手肘生长着几根尖刺,像是人与动物的混合体,其余球体内的生物虽不完全相同,但也都拥有人与动物的特征。
未完全化型的妖?
过去在四水山的日子里经常能见到苏晓春顶着狐狸脑袋或狐狸尾巴和耳朵出现,这是他能想到的第一个答案。
但他抬眼扫过抱着他穿行的人影,结合齐归的话,他否决了这个猜测。
里面的生物应该和齐归一样,都是半妖。
人与妖结合的组合并不多,眼前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半妖数量好像太多了些。
“齐归,你从球里出来后有没有不舒服?”
在薄膜颜色和周围幽光照射下,填充在球体内的液体显出丝蓝色和绿色的光交缠,就像岩壁上那些亮晶晶的液体,看着并不像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