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应当是真的。”薛宛麟低声说道:“北地蛮人颇通巫术,方景升虽武艺高强,中了埋伏也不应当是这般结局,可若是中了巫术,那便说不清了。”
“你再想想。”薛宛麟继续说道:“今夜同峰会这样大的动静,又是仓皇逃窜,又是拦截朗府马车,锦衣卫竟然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这也十分不同寻常。”
朗倾意自然懂得他的意思,若是以往,方景升断不会容忍她就这样被薛宛麟带走,从这个角度想来,似乎一切真的有迹可循。
“我已命人提前将你父母接到了靖门关附近,你兄长也已经命人去追了。”薛宛麟继续说道:“皇城动乱不已,不再安全,你们先在这里住了,有什么事有我接应,自然无虞。”
朗倾意还是没想好要说什么,她恍惚片刻,便问道:“怎么事情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事情?”薛宛麟以为她在下意识替方景升惋惜,不禁皱了皱眉。
“摄政王为何要在这时候起事?”朗倾意不解:“他手上也没有什么军队,如何能支撑他造反?”
薛宛麟叹了口气,又道:“许多原因复杂,也不好一一同你解释。”
“摄政王在军中力量虽减,但他势力尚存,有一部分旧部帮着,还有些其他的势力,虽不一定是真心向他的,但最起码是以皇帝为共同敌人。”
“皇帝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但没想到他动作这样快。”薛宛麟说道:“赶在锦衣卫去北地查探女子失踪一事时,他就动起手来。”
“如今皇城内境况如何?是否已沦陷?”朗倾意虽不清楚朝堂之事,但还是担心的。
“无妨。”薛宛麟又叹道:“皇城军队在明,摄政王的人手在暗。今夜有许多小规模的冲突,但并不严重。唯一棘手的是,摄政王府已被攻破,可如今尚不知摄政王本人在何处。”
朗倾意听得入了神,随即又反应过来:“所以,为了防止摄政王党羽报复,这几日尽量还是小心为上,尽量不在皇城中居住?”
薛宛麟点点头:“是。”
又补充道:“有些此前背叛了摄政王的人,或是与摄政王结下仇怨之人,不少人府上已经遭受过蓄意的报复。”
朗倾意问:“有军队在,如何还有这种事发生?”
薛宛麟摇摇头:“摄政王人手不多,可手段卑劣。起初都是小波人马趁着夜间行动,似乎武力高强,有几户人家全家遭屠戮,许久才被人发现。”
“后来,军队和城防队便分成几波,加强了巡逻,近几日便好些。”
朗倾意忽然想到了什么:“城中原本是锦衣卫地盘之处,有无受到报复?”
薛宛麟沉吟片刻,面上泛起一丝不快,但趁着暗夜,他很快将情绪压下:“听说是有,怎么?”
朗倾意又问道:“炫谱纺织铺,有无受到影响?”
薛宛麟一时没有关注到这样细,只好答道:“不知,怎么,那里头有你相熟之人?”
朗倾意没有回答,只说道:“能否派个人过去瞧瞧?我有位……故知在里头,好几日没有听说她的消息了。”
“若是那里头有人叫若笙的,只管报我的名讳,将她接了来。”朗倾意低下头去:“我才来,便给你添这样多的麻烦……”
薛宛麟面色舒展开来:“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样说,我自遣人去办就好了。”说着,拉开帘子叫随从张永山来,吩咐了几句。
折腾了这样久,朗倾意明明已经非常疲累了,可她因为受到了许多事情的连环冲击,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微微喘了口气,在马车侧壁处靠住了,闭了眼睛,双手揉捏着酸疼的脖颈。
薛宛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到她细微的呼吸声,些许夹杂了些鼻音。他向离她更近的位置挪了挪,伸手去握她的手,岂料摸了个空——她的手并不在身侧。
实在太黑,他又向她面部摸去,心也空空的悬在那里,生怕摸到她濡湿的面部和正在擦泪的手。
她回过神来,抓住他悬着的右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薛宛麟听着她声音如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我以为……”
“以为什么?”朗倾意问。
“我以为你在替他伤心。”薛宛麟想了想,还是一口气说出来,他不希望梗在自己心间的刺永久地埋在那里,扎得人生疼。
“我为何要替他伤心?”朗倾意挺直身子,疑惑地说道:“况且,以他的心计,绝不可能才到北地就莫名身死,大人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薛宛麟点点头:“外头确实都在这样猜测,只不过并无依据。”
“或许只是他使的障眼法罢了,谁知道又在暗地里想着要达成什么目的。”朗倾意不愿再将话题放在方景升身上,提起他来总是叫她觉得心里一紧,不甚舒服。
“还有多久能到?”她问。
“快了。”薛宛麟轻声说道:“若是你累了,便先休息吧。”
随着马车速度缓缓降下来,四周恢复了人眼鼎盛。光亮是数百只火把带来的,朗倾意在睡梦中感知到了这些变化,猛然间醒过神来,这才发觉她的脖颈愈发酸疼。
她整个人靠在薛宛麟身上,睡了不知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