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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第12页)

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屋内的布置,这里放了两个小巧别致的灯笼,那边桌边墙上要贴几个福字,榻边的灯要换成红色灯罩……

朗倾意冥冥中觉得倒不像是过年节,反而像是要结亲的样子。

可她沉寂已久的心也逐渐被他高昂的情绪调动起来,她有些疑惑自己昨夜究竟说了些什么,导致他与往常看上去不一样了。

窗边的福字贴纸,是她贴的,他在背后揽着她的腰,在她高举双臂也够不到时,适时向上送了送。

榻边四角的穗子原本是木青色,如今也被拆下来换成鲜红的颜色,她瞅着和床幔颜色似乎不搭,才要说话,便听到他仿佛预判之后的答复:“床幔也要换颜色,已经吩咐下去了。”

许久没有对话,一时间倒有些不习惯,她心想这样也好,不知道什么话语就能叫他消停一阵子,就这般维持表面的平和稳定也好。

“不知朗府过年节都是如何,这边倒简单得很。”方景升洗了洗手,轻声说道:“自小父母便不在我身边,皇帝登基之前,都是在王府里过。登基之后,家中只有祖母与我,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冗杂的规矩。”

倒是很少听他提起父母,她见他神色平静,禁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自小就不在父母身边?”

“嗯。”方景升毫不在意地答道:“幼时家贫,父母出去做工,便再也没有回来,想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安慰的话到嘴边却没有讲出来。

方景升抬起头,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淡然笑了笑:“没事的。”

“皇帝愿意让我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最大的原因自然是我从始至终跟着他那样久。”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没有家室,毫无牵挂,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朗倾意听着,不禁想起几天前颜若月的那封信来,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若是哪一日,皇帝不愿叫你做指挥使了,你要如何?”

“那就麻烦了。”他故意叹了口气,仿佛这件事十分严重。

“做这个指挥使明里暗里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如我一朝失势,自然会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他看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你的处境与我是一样的。”

她想起他被传死讯的时候,她的日子也是颠沛流离的,确实有仇家暗中要杀她。

冥冥中,她信他说的这些话。

半月前被他掳回方府时的恨意似乎淡了几分,可她略一放下,又觉得浑身不舒适。

始作俑者是他,心怀不轨者也是他,自始至终她都是无辜受牵连的,是他硬要横插一脚,将他们两人的命运牢牢栓在一起,她为何要为了他的错误而牺牲自己、忍气吞声?

见她神色黯淡了几分,他不禁又笑着伸出手来将她揽进怀里:“别怕,我会好好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年节前一日,方景升只出去了半日,剩下的日子都在府里。除夕夜里,他带着朗倾意一同去老太太院里用过晚膳,又迫不及待地提议去放烟花。

“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面上的酒意还没下去,禁不住嘟囔了一句。

最后,是小夏小秋伙同梁春等人将烟花在院中放了个遍,各色烟火在夜空中炸响,朗倾意双手捧着脸,一边悄悄用食指堵住耳朵。

烟花绚丽,可惜声音太吵了,每次听到都会无意识地被吓到。

因此,眼前这番景象虽和谐,但不得不捂着耳朵看。

方景升见她露在外头的手已经有些冻红了,便走上前来,将她的手拿下来,改换自己的手覆上去。

即便隔着宽厚的手掌,她仍能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上一世,我们没有这样一起过年节。”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毫无疑问的描述。她本还感叹着,那一日醉酒她到底口不择言地说了多少,可下一瞬又觉得有些可疑。

她歪着头发出“嗯?”的一声,方景升以为她没听见,便放大了声音,在她耳畔说道:“我说的不对?我们上一世……”

剧烈的鞭炮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不得不中止了讲话。

被鞭炮声吓得身子一抖,她的神志也莫名之间清楚了一些。

他方才说话时神情笃定,丝毫没有半分怀疑,仿佛他们两人有上一世是经过天神认证一般的结果。

她心中打鼓,不禁开始疑惑:他一个从不信这种事的人,为何忽然这么轻易就信了?

难道是她那晚真的拿出了一些足以说服他的证据?

仅靠话语,想必很难将他说服。

她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难不成,这些困扰她无数个日夜的前一世的噩梦,也曾困扰他日日夜夜?

只不过是她无意间的坦白,叫他发现了他们共同的记忆,这才确信有上一世的存在?

那么,他们最起码已经纠缠了两世,若是这般看来,岂不是还会有第三世、第四世?

这到底是永生无法轮回的孽缘,还是已经被打入地狱之人垂死的幻想?

她简直不敢想,原本交握在衣袖内的双臂也无力地滑下来,暴露在充满寒意的温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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