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来,颤颤地向他面上拂去,一如前一世她死在他面前时一样。
他骤然绷紧了身子,呼吸停滞,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她的抚摸。
她睁开朦胧醉眼,只轻声问道:“你信人有前一世?”
“我信。”他忙不迭地答道。
这还是头一回情势反转,倒像是审问到一半,反而被犯人制服了,他也知道这何其荒谬,但还是咬了咬牙,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又闭了眼睛,微微笑道:“你骗我的。”
“你骗我说你信,骗着我把知道的说出来。”她嫣然一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05章千般追问告诉我……
她这句话令他无比失望,可事到如今,也无法再去逼她饮酒了。
她喝得已经足够多了。
怪他,不该问得这样急。
那日她无意间说出前一世的话,他就应当装作若无其事,再灌醉了她细细盘问。
他没忍住在她清醒时盘问了,她起了警觉,自然饮酒再多也不肯乱说了。
他想到这里,又是急又是气,攥紧了双拳却无处发泄,瞥见她嫣红的唇,禁不住凑上去,发疯般的啃咬着。
她吃痛,便挣扎起来,他双手将她牢牢揽在怀里,不叫她动弹半分。
朦胧中,他的唇畔也传来一阵刺痛,他松开她,用手探寻,惊见一抹赤红从嘴角流下来。
她也咬了他。
他咬了咬牙,将她打横抱起来,进得房中,毫无意外地扯开所有禁锢。
她此刻似乎又清醒了几分,面色了然,只静静地对着他看,也不出声。
他急躁得狠了,她也只是蹙眉,并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别扭难受,因为她的不反抗,如今的场面变成了她对他“可怜”的施舍。
仿佛她在暗中说着,反正她也不会真心同他在一起,即便与了他,也没什么要紧。
这比她往日间反抗求饶或是逆来顺受都要难受,他只紧盯着她的眼睛,贴得很近,恨不得将灵魂融入到她身子里头去。
在她难受地弓起脊背、仰起头时,他捏着她的两腮迫使她看过来:“看着我。”
“告诉我,你究竟怎样才愿意毫无芥蒂地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方景升这一串话问得又长,显得急躁且贪婪,仿佛要将所有条件都加上去,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错漏都不愿去赌。
她虽看着他,可目光散乱,许久都不作声。
他将手包抄到她后脑处,托着她的头晃了晃,意图将她从混沌的意识中唤醒。
这句话翻来覆去问了许多遍,她听得半梦半痴,耳边萦绕着的都是他如同魔咒一般的喃喃自语:“告诉我,告诉我……”
沉溺于两世中的迷惘,纷乱的记忆和思绪终究变成了割肉的钝刀,她皮囊内被这把钝刀毫不留情地凌迟。皮囊外,又是他迫不及待的追问。
两相夹击之下,不知是灵魂还是身体的痛苦,叫她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许是饮了酒的原因,所有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昏黄色的软纱,她像是看皮影戏的局外人,看着记忆中的场景一幕一幕流水般涌过。
许都此前已经模糊的记忆,又被刺激到涌现出来。方府内,也是在这间小屋中,两人相拥相偎、窗前赏月,对镜梳妆、共用晚膳。
前一世的夏日,她才到方府不久,酷暑炎炎,他先派了小夏送了冰块来,又担心她中暑,找了借口亲自来瞧。
冬日严寒,她小月子才坐完,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他命人炖了补药来,怕她不肯吃,日日亲自来喂。
次年一整年,她没怎么出过方府几回,她父母出事那几日,他怕她想不开,几乎几日几夜不曾安眠,时刻相伴。
这些记忆的底色都是痛苦的,每一次她回忆起来都无比难熬,可事情当真是发生了,她站在戏外人的角度,竟也看得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她禁不住细细盘算起来,他上一世做的那些恶,若他千般辩解的都是真的,他未曾对苏佩下手,她的孩子也当真是本就不健康……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十分危险。
思绪调转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她愣在当场,这才发觉方才在内心深处,她竟犹豫着向他的方向迈出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