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把她屋里的下人都换了,一帮子人,只知哄着她,竟没一个劝着一二分的,也没一个能出个正经能用主意,”袁冀州轻叩茶盏,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下去,“做人么,有坏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可自保。可她居然全无手段,只想出这么个下作办法,叫人一猜便知是她干的。我袁某人一生,只生得两个儿女,居然都是蠢货。”
袁冀州将茶碗一放,整了整衣襟,看向小王氏:“她也大了,不几年也要嫁人了,你得想法子教她些手段,若她学不会,只生了这坏心——”
他的眸光一冷:“那就只能灭了这份坏心了。”
小王氏腹诽竟只想着怎么收拾女儿,也不想想还有个更大的祸患且等着嫁进来呢:“那陈七娘呢?就这样由着她去了?”
袁冀州半阖眼帘,声线平缓如古井无波:“她倒是没有坏心,还有手段,就凭这一点,就比时宜强了去了。可惜,生了一个不安分心。女子不安分,比有坏心更甚,是真正的祸家之源。”
说完这几句,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抬脚往外走去,边走边说:“不过说到底,她这一番经历,有我们的过错在先。你先好好笼络着,看看能不能让她收起这份不安分。如若不能,”行至门前他蓦然回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由我亲自来,用雷霆手段拔出她这份不安分心。”
话说完,人也出了院子。
小王氏看着丈夫消失的背影,吐出一股浊气来:世上的事,哪有他说的那么容易?一个女儿家在外行走了大半年,见识了多少风光和外男,还想要她安分守己在内院过日子?
事已至此,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小王氏按了按一夜不得安眠后略感疼痛的太阳穴,先回屋去补眠了。
到了晚间,她也不敢叫陈妙之再来请安,只差了个小丫鬟去传话,说是这几日风大雪寒,不必再来正院了,一切等雪停了再说。
陈妙之自然乐得清闲,答应了下来,只自顾自和香浮在自己的小屋内围炉取暖。
可小王氏这头却不得安宁。掌灯时分,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袁时宜病倒了。
她这一病倒是不意外,一整夜受惊受寒的,回了屋又不吃不睡,自然就落下病来。发起了滚烫的高烧,人躺在床上,神志迷糊,不住说起胡话来。
小王氏慌忙去请了大夫来医治,自己也赶去袁时宜屋内查看。
到了女儿闺房,但见昨日还娇艳如海棠的女儿,此刻正气息奄奄躺在床上。原本还存着的几分气恼的小王氏,只剩下了满腹心疼。她几步走到了床前,抱住了女儿头颅,不住抚摸,掉下泪来:“我的儿,身上可难受?”
袁时宜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向小王氏,张开高烧到蜕皮的嘴唇,翕动着问道:“陈……陈七娘,如何了?”
“还能如何?在西北角的屋里暖暖和和用膳呢,”小王氏闻言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又轻拍了一下女儿,“你何苦去为难她?”
说到这个,袁时宜心里的那股怒气又冒了上来,她不顾病体,攀着母亲的胳膊,坐直了身体,高烧下无神的眼睛,死死瞪着小王氏,问道:“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帮母亲,母亲为何还来埋怨我?”
小王氏心疼归心疼,道理还是要和女儿说清楚。她取过软枕垫在女儿身后,又执起绢帕为她拭去额间虚汗,语重心长道:“你如何是在帮我?若没有陈氏这门姻亲的帮衬,你可没法和双河吴氏定亲。还有你如今的嫁妆体己,单靠我们自家的进账和娘的嫁妆,可不能如此体面。”
袁时宜喘息着:“我不要,我不要她陈家的东西。”
“你不要?那如何在未来婆家站稳脚跟?”小王氏恨铁不成钢,“那双河吴氏这样的世家大族,当今权臣嫡子的冢妇这个位置。若是单靠你爹这个不入仕的举人身份,断然轮不到你去做。”
“我不稀罕什么吴家,”袁时宜一脸悲戚。
小王氏简直快被这个不开窍的女儿气死:“袁时宜,你是烧糊涂了么?人往高处走,你嫁了过去,日后就是鲜花着锦的快活日子。还有,陈七娘的亲姐姐,就要成皇帝后宫娘娘了,这也是你往后的靠山了。你不上赶着讨好她,只想着怎么作对,是怕日后没有苦日子吃么?”
担心女儿还是听不懂,小王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慢慢絮叨着:“两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不是结仇的。她是你唯一的嫂子,日后我和你爹去了,你所能倚靠的,就是你哥和她了。你哥哥那个人,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你把她得罪狠了,将来要有个什么,想要娘家帮衬,她若铁了心不给你撑腰,你也无可奈何啊。”
小王氏又说道:“那吴氏家里,你可有好几门的妯娌和小姑子,要是有一二个如你这般的,只想作对,你可怎么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