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先前主张撤离的巫刑长老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下,脸上满是震撼。
大长老巫鹫站起身,走到那悬浮的阵图前,阴影笼罩着他半边脸庞。
“罗家想来,那就让他们来。”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意。
“用他们全族的血,来祭我天阴部落!”
“哼!”天阴酋长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苦涩,“凭借戮仙阵,或许能挡下罗家一次,甚至两次。然后呢?”
他环视众人,目光所及,长老们皆尽默然。
“我们得到的情报,傅家那位老祖傅长生,于极西之地,一剑逆斩假婴,近百金丹伏尸其下。如此滔天凶威,我天阴部落,凭借一座大阵,能挡他几剑?”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
“即便傅家一时奈何我们不得,罗家与傅家毗邻而居,利益交错。待我等与罗家拼得两败俱伤,傅家会作壁上观吗?届时两家联手,我天阴部落……玉石俱焚便是最好的结局。我们没有能震慑群雄的绝对战力,山门被破,只是迟早之事。”
这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心头。先前主张死守的红脸长老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愧对列祖列宗”的话来。
“酋长!”一位较为年轻的长老不甘地握紧拳头,眼中带着最后的希冀,“未必没有转机!东荒王庭与大周已和平两百余年,说不定战事将起!若东荒挥师,首当其冲便是傅家与罗家!我们只需固守待变,或许就能……”
“没有或许了。”
天阴酋长直接打断了他:
“你们还没看清吗?傅长生在极西之地闹出如此风波,斩杀近百金丹,欢喜宗、万兽山、玄冥教那些宗门,哪一个没有元婴真君坐镇?为何至今无人出手报复?极西之地与大周之间延续千年的结界,为何会在近些年悄然洞开,默许金丹修士往来?”
他一连串的反问,让在场所有长老心神剧震。有些东西,不去深思尚不觉察,一旦点破,便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不是他们不想,更不是他们怕了傅长生。”天阴酋长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令人心悸的猜测,“只怕是,无论是大周皇室,还是极西诸宗,乃至我们尚不知详情的东荒王庭、北疆巫寨……所有势力都在刻意避免大规模冲突,都在极力维持着某种表面的平衡。”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终的判断:
“这天下,各方巨头如此反常的‘克制’,只说明一件事——有远比宗门恩怨、王朝争霸更可怕的灾劫,可能即将来临。他们,都在保存实力,应对那未知的大变。而我们……却还在这里,为了这一山一地的存亡,做着困兽之斗。”
天阴酋长的一席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位长老心头,让他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们原本只着眼于部落的生死存亡,却未曾想到,这背后竟牵扯着如此深不可测的天下大势。一种自身如蝼蚁般渺小的无力感,混合着对未知灾劫的恐惧,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酋长,”大长老也微微躬身,语气带着请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前路已明,困守必亡。只是……我等愚钝,敢问部落前路,究竟在何方?还请酋长示下。”
天阴酋长轻轻叹了口气。
“寄人篱下,非我所愿。然时势如此,强求不得。”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坎上,“既然我等已无绝对把握守住这祖宗传下的基业,与其最终被外族强敌夺去,寸草不留,不若……主动请有能力者入局,以半壁山河,换全族一线生机,乃至……未来的立足之地。”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主动让出半壁山河?
天阴酋长继续道:
“东荒王庭之下,各部林立。
朱雀部落实力雄厚,且祖上与我们有些渊源。
此外,一旦我天阴部落被大周罗家甚至傅家攻陷,下一个直接面对大周兵锋的,便是他朱雀部落的疆域!于情于理,于自身安危,他们都无法坐视不理。”
他看向众长老:
“将天阴山脉西侧,连同其下那条中型支脉,赠予朱雀部落。以此为条件,请他们出兵驻守,与我部共御外敌。如此,我们虽失一半基业,却得以保全另一半,更获得强援。在这可能到来的乱世之中,依附强者,保存火种,方是延续之道。这,或许才是对列祖列宗基业……真正的负责。”
大长深吸一口气,脸上虽有万般不舍与痛惜,但眼神已变得坚定。他环视众人,见不少长老虽面露悲戚,却也缓缓点头。
“酋长深谋远虑,非我等所能及。”酋长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舍弃一半,保全整体,引入强援,共度时艰。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同意。”
“附议。”
“为了部落延续……”
一位位长老相继表态,声音沉重,却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决然。与其抱着完整的基业一同毁灭,不如壮士断腕,为部落搏一个不确定,但至少存在的未来。
“好。”天阴酋长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顷刻动身密使前往朱雀部落,陈明利害,献上我部诚意。务必在罗家兵临城下之前,促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