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娘把徽音的双脚捂在怀中,她的脚冰冰凉凉的,冷得颜娘一哆嗦。
徽音蜷缩在毛毯里,这马车是临时置办,内里没有缝制防风保暖的布料,一路上颠簸不堪,处处漏风。
颜娘看着徽音在毛毯内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模样,好笑又心疼,“要不奴去说说,叫他们慢点?”
徽音忍住胸口的恶心,无奈的叹气,“不必,我也担心赶不上。”
好不容易在夜间赶到了官驿站,避免了寒冬里露宿野外惨状,只是这个驿站说是驿站,实在就是几间屋子围起来的四合院,连地龙都没有铺设。
徽音脸被碳火烤得通红,手中拿着块干硬的面饼吃着,一双眼眸却锁在碳炉上的水壶里。
这面饼干硬至极,她只感觉嗓子噎得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此刻无比怀念那碗鲜美的鱼汤。
颜娘在一堆有缺口的碗里翻出一个完好无损的放到徽音面前,又在碗里撒了点盐巴,兑上热水一冲,也比那无滋无味的热水要好一些。
徽音端起盐水小口的喝着,余光注意门外的动静,距离函谷关还有二日的路程,天寒地冻的,护送的人正在驿站内补给。
不知为什么外面动静大了起来,有些吵吵声,颜娘在徽音的示意下走到门口,双手裹在袖中探头去查看动静,铺天盖地的雪花迎面吹来,吹得她睁不开眼。
护送她们两人的几个护卫站在驿站的院中,面前还有一个裹得厚实的男人,操着一口乡音,指着北面后比划些什么,神情激动。
她回了屋,凑在徽音面前嘀嘀咕咕一阵,那男子说的是乡音,她只听清几个词,说是雪崩了,大雪封山。
没过一会,领头的侍卫就一脸风雪的走进来,一脸难色,“宋女郎,此地乡民说前面大雪封山,车马难行。”
徽音:“可有其他路能绕过去?”
那人摇摇头,距离此地最近的一条路绕到函谷关都要五日,更别说在这种风雪交加的极寒天气下,大雪封路,有些路段寸步难行。
徽音让颜娘倒了杯热茶给他暖暖身,这一路走来,她和颜娘还能坐在马车内避风雨,这些护送他们的人只能穿着蓑衣,脸上手上都布满了冻伤。
她起身来到门口观望天色,风雪呼呼往她衣领子里倒灌,徽音掖紧衣角,眉头紧皱。
观这星象,这场大雪至少也要三日后才能停歇。若等雪停再动身,和亲车队必然已经离开函谷关,她也见不上睢阳。
她回身问:“若是弃车而行,可否能行?”
侍卫点点头,“我等可护送女郎过去,等过了这山,再去城镇里寻车。”
徽音拍板:“那你们就去准备吧,明日正常上路。”
他离开后,颜娘一脸不赞同的上前,“这大雪日,坐在车内都寒冷异常,何况弃车而行,你这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住。”
“傅母,我不是瓷娃娃,我可以的。”徽音抱住颜娘的臂膀撒娇。
她是一定要去见睢阳的,睢阳自幼和她亲厚,待徽音也如同亲姊。何况,这也许这是她和睢阳此生最后一面。公主为国家舍弃自身,徽音敬佩她,若见不到这一面,此生都悔。
颜娘也明白这个道理,动了动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徽音拉着颜娘坐下,搓手哈气,“你就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找你。”
颜娘生气的别过脸,拿起铁叉搅弄炭盆,火花四溅,“你要去我不阻拦,但你不带上我,不能够。”
徽音抱住颜娘的手臂,凑过去眨巴着眼,一双眼眸明亮耀眼,“太冷了,你可不能受这个罪。”
颜娘紧紧闭上眼,双手捂住耳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徽音没办法,只好应下她跟着的请求。
翌日一早,一行人穿着厚实防风的布棉衣,连马匹的腿背都裹上棉布,防止路上冻死。
徽音全身上下都被裹住,连头上都被颜娘缠上厚实的围脖,微微低头就能将脸完全埋在围脖里。
她骑在马上,缰绳被侍卫牵着往前走。好在今日的风雪要比夜间小很多,走在路上也不难行,就是要注意防滑,避免摔倒。
随行的侍卫身上都带了几壶极烈的烧酒,冰天雪地里,喝上一口浑身都会烧起来。
徽音也没忍住喝了一口,辛烈的酒味在她嘴开,又辣又涩。她皱着眉头咽下去,脸上是一副从未有过的痛苦表情,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半天。
路途虽远却也不难捱,一路上都听着几个侍卫将他们曾在边关的事迹和风俗。
徽音这才知道,这群人都是从代郡退下来的老兵,之前都效力在裴家军中。而此次奉命护送睢阳公主和亲之人,正是裴彧。
时隔两个月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徽音的心尖还是颤了一下,她其实很不愿意再见到他,因为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去对待裴彧。
更怕的是听见他身边已经旁人的消息。
到了下午,一行人才翻过雪山来到城镇,因为步行耽误了些时间,也来不及补给什么,只买了辆马车就开始赶路。
上了马车后徽音就一言不发的靠在车厢上,颜娘还以为她是受了寒,探了探额头才知她没事,单纯是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怏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