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洁白无瑕的世界,毫无保留地涌入了他的视野。
巫雩珺呆愣在了原地。
和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一切一样甚至还要更加震撼
两侧廊柱浸在流转的圣光中,巨大的彩绘玻璃凭空悬挂在蔚蓝天空,如阳光凝成的丝线牵扯着管风琴,飘出一个又一个沉静的音符。
好美
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美丽,与他终日所处的那个只有蠕动、黑暗与触须的深渊,截然相反。
冰冷的泪水已经毫无征兆地划过脸颊。
“你还好吗?孩子?”
温和的女声轻轻响起,能够听出声音的主人刻意放缓了语调,生怕惊扰到他,但巫雩珺还是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一个激灵,瞬间被从失神中拽回现实。
他下意识想要逃回到第三枢,却才惊恐万分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前往第三枢的枢梦牌!
他回不去了!
——
少年脸上血色尽褪,方才那一丝因美景而生的感动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
万俟书艺看着他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当是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这个异常敏感得到少年。
她略微抬起双手,做出一个安抚的无害姿态,声音更加轻柔。
“我没有恶意,孩子,你先冷静一点,别害怕,好吗?”
也是这个时候,万俟书艺才真正看清少年的容貌。
纯白的发丝,如同新雪般不染尘埃,纯白的眼眸,像是凝聚了最朦胧的白雾,甚至连他的皮肤,都是一种近乎透明,仿佛要与阳光一同融化的苍白。
他全身唯一深色的,只有这件裹住身躯的黑色披风。
即便是现实中患有白化病的人,也绝不会是如此极致的、仿佛抽离了所有生命色彩的模样,因为皮肤下奔流的血液总会透出些许粉晕,而他,就像是一尊被完美雕琢的石膏像。
少年似乎彻底崩溃了,他用双手捂住自己哭泣的脸,身体无力地瘫倒下去,几乎跪倒在地,压抑不住的破碎呜咽从他指缝间漏出,夹杂着万俟书艺听不清的反复呢喃与哀求。
“对不起对不起”
“邹老师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的,我错了”
这里距离热闹的原住民集市很远,僻静得几乎只有风声和遥远的咏颂。
再往前步行不过两分钟,便是他们超梦大队设在此处的驻点,一家略显突兀的茶馆。
通常不会有梦使者或原住民特意靠近这片区域,最常见的反而是那些沉睡着的普通人在此徘徊。
万俟书艺正是从原住民集市返回茶馆的途中经过此地,她亲眼看见这孩子是凭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使用了记录了具体坐标的枢梦牌,才会如此精准地降落在特定地点。
所以,万俟书艺选择搭话也是为了试探。
不过现在看来,这孩子似乎不太正常,有可能是才成为梦使者没多久,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
老师不要讨厌我?
结合少年崩溃般反复道歉的模样,万俟书艺难免会多想。
不会是在现实世界里遭到了老师的打骂,体罚,以至于心理创伤如此之深?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独自待在这里,万俟书艺到底还是决定先把这孩子带回茶馆。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
茶馆内,万俟书艺对刚刚从第九枢回来的佘高诚大队长进行了简单的汇报,那陌生的白发少年被她带来后,倒是很快止住了哭泣,变得异常安静,几近死寂,目光扫过去甚至会下意识以为只是雕像。
他蜷缩在角落的椅子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拒绝与任何人进行交流。
无奈,只能等佘队回来再说。
万俟书艺和另外一位叫缪冉的同事轮流看顾着这孩子,时间就这么流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