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汀眸光倏然一凝,但瞬间又恢复平静:“您认错了吧。”
“不会有错,我认得你。”
心底陡然又是一沉,方汀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她不着痕迹地和孟钊相视一看,刚在心里编排好理由,就听胡联军又自然道:“站着干嘛,都坐啊。”
待两人坐下,胡联军又仔仔细细、上下逡巡方汀,脸上带着一丝怀念:“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想当年,你还丁点大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发高烧,你爷爷给你连夜背下山来找我,我当时说镇上条件有限,怕烧成脑膜炎,让他做好心理准备,结果运气好,第二天就退了烧。”
“后来有几次打疫苗我也见过你,你跟你弟一块儿来的,但你估计没什么印象了。”
胡联军说得如此详尽,方汀也没什么再隐瞒的必要,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想到胡院长还记得我。”
“方石镇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谁家生了孩子,孩子优不优秀,期末考了多少名,我们可都知道。”
胡联军笑得慈祥。
方汀看着他,斟酌一下语言:“既然胡院长认识我,也认识我爷爷,那我就实话实说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来,其实并不是为采访您的,而是为调查一件事,与我的身世有关。”
胡联军退休时,谭家还没找到方汀,因此他对方汀被错抱一事并不知情。
方汀简单阐述了下前因后果,才继续道:“胡院长,当时是什么情况,您还有印象吗?”
胡联军陷入沉思,良久,他似是想起什么,起身走进卧室,再出来时,他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这是我们当年搞工会活动时候,留下来的照片,背后有所有人的名字。”
方汀将照片接过去,又转手给孟钊,低声耳语:“你先对一下名字,看跟老林给我的名单有没有出入。”
孟钊点头。
胡联军好奇瞅了眼孟钊,但没说什么,他继续回忆。
“我记得那是个暴雨天,连续下了好几天,因为群里一直在发消息说哪里又泥石流哪里又滑坡,所以卫生院那几天都没什么人,只有我和另一个值班医生,还有几个护士在。后来应该是晚上八九点的样子,护士跟我汇报说来了两个产妇,其中一个疑似羊水栓塞大出血,所以临时就近下的高速。”
“我当时让护士去通知家属,说我们乡镇卫生院条件有限,很难保证产妇安全,让他们赶紧送去县里。”
“但当时情况太紧急,加上产妇已经有失血性休克的症状,所以我们在请示了上级后,对她进行急救。但现场人手太少,临时喊人回来也来不及,所以只能几个护士来回跑,好在最后两个孩子都顺利诞下,只是那位大出血的产妇我们就有心无力了。”
胡联军说着,唏嘘不已。方汀能理解,在那种极端情况下,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就因为这事,我们还被上面通报批评,做了检讨,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
“不过你说存不存在有人趁乱将两个孩子掉包的情况,我想应该是……”
胡联军话音戛然而止,他神色一滞,似乎是想起什么。
方汀朝他看去,正等他说话,就感觉手腕被碰了下。
孟钊指着照片背后的一个名字道:“钟爱华,人员名册里没有她。”
与此同时,胡联军也出声了:“我想起来了,有个腿不太好的护工,叫钟爱华。”
“那次事件发生后,她就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