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一手撑着后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白如削玉,仿佛快要绷断,另一手缓缓托住圆隆的孕肚,指尖沿着腹底轻轻画着小圈,似要安抚那躁动不止的胎动。
他步履极慢,每挪一下,足尖都像踏在水中浮石,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狐裘曳地,划过廊下青砖,发出极细极低的摩擦声,在空寂的庭中回荡出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竹帘略动,林枫倚着廊柱稍作停留,喘息几下,额角已见层层细汗。他咬紧牙关,将身子一点点挪进去。
净室小巧幽静,帷幔低垂,空气中浮着一层淡淡的药草与清香交杂的潮湿气息。
林枫身形微晃,扶着墙吃力地缓缓坐在净桶之上,狐裘披在头上,却如千斤之重,积在腰背,闷热沉沉,几欲将他压入尘埃。
净桶本由绒布铺垫,然他落座的那刻,脊背却似自下而上被寒意穿透,腹中胎儿更是若有所感,蓦地翻动起来,重重踢踹脐下要害,带来一阵闷痛。
林枫双腿绷直,抿起的唇瓣干裂出一道淡红,眉心深蹙,一手死死抓住身侧的扶杆,另一手深深扣着腹底。
胎儿在他肚中腾挪不休,似有足尖抵在肠腑深处,一下一下蹬着,力道之大竟仿佛要将那层薄薄的皮肉生生挣破。
胃肠拧绳似的盘卷交错,时而绞缠如锯,时而松弛如泥,林枫略侧身,头靠净室壁上,半阖着眼,缓慢地吐息,可一口气至喉间,又像被什么卡住,不由闷声一咳,胸口便传来撕裂般的剧震。
“呼……呼……”他身子微颤,眼眸低垂,面颊浮着一层病态的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满面虚汗滚滚,顺脖颈蜿蜒而下,没入衣中,叫他本就湿热不堪的脊背愈发粘腻。
林枫强忍着那股由腹至肠的强烈坠胀之苦,后腰早已酸痛难支,却仍一寸寸地用力前倾,试图催动脏腑蠕动,以求排解欲出未出的瘀结。
可那种痛——似有似无,似通非通,仿佛一团沉沉的实石,一动不动,横亘肠腑之间,逼得他胸口发闷,气息涣散,冷汗狂涌,濡湿衣襟。
林枫不住急促喘着,缓缓低下头,一手死死摁住郁火闷烧的心口,另一手慢慢来回摩挲着孕肚,手势极轻,几乎带着近乎哀求的克制,像只怕再稍用力,那腹中胎儿便要受惊而动。
天光大亮,净室极静,如凝固般昏沉,唯有他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与喉中偶尔压抑不下的低吟。
近两个时辰过去,林枫的身子从起初的绷直,渐渐转为颤抖,终是一片麻木。
他几乎虚脱,脸上毫无血色,发丝乱黏在苍白的颊边,模糊了眉眼,满头的汗已不是一滴一滴流,而是密密的冷露,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肌肤上反凉得发烫,连狐裘都洇出了解一大团湿斑。
林枫低垂着头,四肢发麻,身子抖得像风中飘零的秋叶,眼前昏花一片,耳中嗡鸣不断,胸中灼痛与冰寒交缠,气息愈发短促,仍死咬着牙关不肯出声。
可即便如此,依旧——分毫未解,肠胃翻江倒海,堵塞之处却似死水难通。
他额角青筋微跳,勉力抓着净室的扶手,咬牙强撑着支起身子,骨节僵硬如锈铁。
狐裘从肩头滑落,林枫也顾不得拢好,手指紧紧扣住帷幔的边缘,那质地细软的锦纱被这一握深深扯出褶皱。
他急促喘息半晌,方才稳住身形,脸白得透光素绢一般,唇色若雪,呼吸间似有火烧心肺,气血翻涌。
林枫手掌死死撑在腰后,那处因久坐且姿势艰难早已酸痛如割,每一寸肌肉都在隐隐抽搐,摇摇晃晃地勉强迈出净室。
可刚掀开竹帘,他眼前倏地一黑,好似天地瞬间倒转,廊柱忽远忽近,脚下更像是踏在虚空之上,踉跄一步,身子一歪,便要摔在地上。
“殿下!”杏三早焦灼守候良久,疾步迎上,一把稳稳扶住林枫,堪堪止住他倾倒的身形。
他急声低唤,声音里满是惊惧:“殿下,回榻歇息罢……”
林枫衣衫尽湿,浑身凉得像冰,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如风箱鼓荡,一下一下,竟像要接续不上一般。
他头微垂,整个人半靠在杏三臂上,肩背轻轻耸动,仿佛极力压制着咳意。
林枫闭了闭眼,睫毛因汗湿而黏成一束一束,白得透明的唇瓣翕动着,气息断续,音如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去……书室。”
杏三眼圈发红,可知再劝不动,只得扶着他慢慢往书室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