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节假期的午后,总是显得格外的、慵懒的漫长。
当夕阳那最后一抹温暖的、金红色的余晖,也终于恋恋不舍地从霍格沃茨最高的那扇窗户上滑落时,夜色,便如同被打翻的墨水瓶,悄无声息地,浸染了整片天空。
图书馆里,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尘埃在魔法灯盏那昏黄的光晕中,缓缓飘落的声音。高耸入顶的书架,像一个个沉默的、充满了智慧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阴影之中。空气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由陈年羊皮纸、旧书皮革和淡淡的木头抛光剂混合而成的、令人心安的气味。只有羽毛笔划过纸张时,那轻微的、沙沙的声响,在提醒着人们,这里,并非是一个被时间所遗忘的角落。
安吉莉卡和她的室友佩妮,正坐在图书馆一个靠窗的、僻静的位置,为了那篇长达三英尺的、关于中世纪欧洲妖精叛乱的魔法史论文,而愁眉苦脸。
“梅林的胡子啊!”佩妮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金色的短发,将手中的羽毛笔,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扔,“我发誓,宾斯教授,他自己就是那场叛乱中,某个被妖精用狼牙棒敲碎了脑袋的、不幸的幽灵!否则,他怎么能把那么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讲得比一杯放了三天的、冷掉的白开水,还要更加枯燥乏味!”
安吉莉卡没有说话,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便继续埋头,在那张写满了各种年份和名字的草稿纸上,奋笔疾书。
她必须在明天之前,完成这篇该死的论文。
就在这时,一种突如其来的、焦灼的滚烫感,猛地从她的胸口处,传了过来!
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块被壁炉里的火焰,烧得通红的烙铁,正隔着她那身薄薄的衬衫,狠狠地,烙在了她的皮肤上。
安吉莉卡的动作,在一瞬间,就彻底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长袍,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是她挂着那枚德怀特给的、银质的、雕刻着复杂守护符文的护身符的地方。
那枚护身符,此刻,正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灼热!
来了!
那个东西……它就在附近!
安吉莉卡的大脑,在一瞬间,就变得一片空白。前一秒还困扰着她的、那些关于妖精叛乱的、乱七八糟的年份和名字,在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最尖锐的、最本能的、关于恐惧的警报。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沉静的、漂亮的眼睛,因为极度的警惕,而微微收缩。她像一只被惊扰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的猎豹,飞快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一片片被高大书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昏暗的阴影。
“怎么了,安吉莉卡?你的脸色……看起来好难看。”
佩妮看着她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安吉莉卡强行压下自己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声音,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干涩,“佩妮,我们……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佩妮一脸茫然,“我们的论文,还差一大半没写呢。而且,现在离宵禁,也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别问为什么!”安吉莉卡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尖锐了起来,“现在,立刻,跟我走!”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将佩妮刚刚写好的那张羊皮纸,从桌子上吹了起来,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向了她们身后不远处、一排高大的书架与墙壁之间,所形成的那条狭窄而又昏暗的、几乎没有任何光线能够照到的死角。
“哎呀!我的论文!”
佩妮惊呼了一声,想也没想,便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那个黑暗的角落,快步地走了过去。
“别过去!”
安吉莉卡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就要停止跳动了!
她那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变了调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是那么的、那么的突兀与刺耳。
然而,已经太晚了。
佩妮已经走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前,她弯下腰,正准备伸出手,去捡那张掉落在地上的羊皮纸。出于一种本能的好奇,
她下意识地,就想抬起头,往那片书架背后、更深邃的黑暗中,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