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张佑宁带来的那个好消息,温灼抱着手机,睡了自傅沉车祸以来第一个踏实、沉甸甸的觉。一夜无梦,如同昏迷。醒来时,天已大亮。风停雨歇。窗外是一片被雨水彻底洗涤过的澄澈世界,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炙热而滚烫。手机安安静静,没有突如其来的电话,没有揪心的信息。温灼站在病房的窗前,推开窗,任由那温暖的阳光将她全身包裹,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空气。真是一个……美好得让人想落泪的日子。早饭后,她便一直待在病房里,心境是连日来未曾有过的平和。她甚至陪着江清和用平板看了一会儿搞笑动画,嘴角带着真实的、松弛的浅笑。临近中午,阳光正烈。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接连亮起,提示音密集地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几条信息先后抵达。来自张佑宁、张合,以及傅少禹。【灼灼,醒醒醒了!】【温小姐,先生醒了。】【灼灼,我小叔醒了!】温灼的目光在三条简短的文字上飞速掠过。张佑宁的信息除了文字,下面还附带着一段仅有几秒钟的视频。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不是狂喜,而是骤然停止——一种被巨大希望烫伤般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甚至不敢立刻点开视频,生怕这又是命运一场残酷的戏弄。直到指尖颤抖着触碰到屏幕,看到那个苍白却熟悉的身影,那颗高悬的心才重重落下。随即,血液才仿佛解冻般,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视频画面有些晃动,背景是icu的模糊景象。傅沉躺在病床上,脸色是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浑身插满了维系生命的管子,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却是睁开的。他看着镜头,眼珠慢慢转动,艰难地凝聚起一点微光。然后,他扯起干裂到起皮的嘴唇,试图做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脸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温灼的嘴唇,却不由自主地、轻轻地跟着嚅动,无声地念出了同样的字句,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说出这句话的艰辛。他说的是——“灼灼,我没事,不要担心……”温灼的眼泪,在这一刻,不争气地汹涌而出。滚烫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屏幕中他苍白的面容。“呜……”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巨大释然与心痛的低泣从温灼喉间溢出。她颤抖着手,将那块承载着他无声安慰的屏幕,送到自己因激动而不住哆嗦的唇边,轻轻吻上视频里他那双盛着温柔与安抚的眼睛。泪如雨下,无法止歇。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姐?”江清和担忧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温灼猛地回过神,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抬起头,将手机屏幕举起来给两个弟弟看,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喜悦。“他醒了!他没事了!”江清和愣了一瞬,随即,猛地从床上坐直,欢呼出声:“太好了!姐!太好了!”巨大的喜悦让内心担忧煎熬了一整天的少年瞬间恢复了活力,甚至开始点餐,“姐,中午庆祝一下,我要吃牛肉面!”一旁一直安静看书的江明澈,闻言抬起头。目光落在温灼那张泪痕遍布却光彩焕发的脸上,一直微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松开了些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安心。他没太大的反应,随后又低头看书,但上扬的唇角再没有放下来。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后,温灼分别给张佑宁和张合回复了信息。给张佑宁:【张叔,我看到视频了,真的很开心,谢谢您。您替我转告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早点把身体养好。】给张合:【谢谢你张合,辛苦了,切记,保护好他的同时,也要注意安全。】至于傅少禹,她礼貌又疏离地回复了两个字:【谢谢。】午后,趁着两个弟弟午睡,温灼来到楼下。她站在阳光下,回拨了张佑宁的电话。“张叔。”“灼灼,”张佑宁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满是欣慰,“你别看醒醒现在这样子吓人,医生说他能在这个时间内清醒,并且意识清晰,已经是奇迹了!”“嗯,我知道。”温灼的声音轻柔,“他……现在又睡了吗?”“醒了不到十分钟,体力不支,又睡过去了。医生说是正常现象,接下来会逐渐延长清醒时间。”“好。”温灼顿了顿,问出了从狂喜中沉淀后,最关心的问题,“张叔,医生有没有说,这次重伤……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温灼的心微微提起。“医生说,现在谈后遗症还为时过早。颅脑损伤的恢复是个漫长过程,未来需要面对的主要是长期的康复治疗,尤其是针对可能的神经功能受损。但目前来看,最凶险的关头,他已经闯过去了。”“我明白了。”温灼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只要能活着,只要他还在,其他的,都不重要。”无论未来需要面对怎样的康复之路,只要他还在她触手可及的生命里,她便有无穷的力量和勇气。挂了电话,温灼仰起头,任由阳光洒满全身,驱散了最后一丝盘踞在心底的寒意。她拿出手机,点开与傅沉的聊天界面。她指尖轻颤,缓慢而坚定地输入。【傅沉,我等你回来。】信息发送成功。她知道他现在看不到,但她相信,他一定能感受得到。正如她相信,他一定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她身边。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眼,她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口,那里,心脏正为一场胜利而欢呼,也为他们充满挑战却紧握彼此的未来,悄然做好了准备。:()灼灼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