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文学

第 84 章（第2页）

他抬起手朝向，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光渊神力化作光粒时的微温，指向自己的心口，又仿佛指向这片因神战幻影而交织着过去与现在的混乱空间。

“你身上有光渊神君的一丝神力，我体内也有，外面万万千千的信徒身上都有。”

“他把希望。。。。种下了。在每一个听到那曲子的生灵心里，在每一道还愿意相信光明的目光中。”方生的声音渐渐有了力量，“他消散的时候，我看到的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神力散尽不代表彻底的死亡，只要有一个带着神力的人存在，光渊神君就还在，就没有死。对吧？”

狡辩，所有的话都是狡辩。

看着对方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伏，方生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通体华光，“您听过神君对您哼唱的生灵曲吗？很好听，很动人，有很多、很多爱都在里面。”

这是用来专门记录的萤石。这还是温玉从前塞给他的东西，没想到当时派上了用场。

“我知道我说一切你都觉得是狡辩，都不愿听！但是光渊神君留给你的，你不想听听吗？！这是他送给你一个人的礼物！”

方生伸手将萤石上的禁制抹除，下一刻光渊便出现在两人面前，盘腿而坐膝上横放着一把古琴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就像是真人一般。

“哥哥！”

镜渊动作匆忙间竟然跌下玄晶平台，脸侧萦绕着的混沌顷刻间消失殆尽，可伸手去触碰却是穿透了对方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汹涌而来的泪，他嘴中只反反复复呢喃着‘哥哥’这个词。

掌管生命权杖的神明，声音都是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就像他在所有信徒面前那副完美的模样。

可镜渊知道他的哥哥本性并不是如此，他一直在扮演，一直是疲惫不堪的，只有在他面前时能够松懈几分。

而此时影像之中低声哼唱的模样，是那样缱绻，那样安稳，将一切枷锁卸下，坦然向着自己设定好的死亡结局走去。

‘镜渊，天命要我们二者只能活其一的时候，我只觉得非常不公平。明明我从未停歇，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你却从未出现过，我由衷地讨厌着你。

可当我真正遇见你之后，我觉得它是错的。因为你的灵魂纯洁透亮，对我毫无防备地敞开心扉，靠近我、依赖我。

我不断寻找着一起活下去的可能，你陪伴在我身边的那几百年，我以为我成功了。但是你的选择，又让我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但现在我依旧觉得它是错的，双生子本就该融为一体。我将化作万盏星火，无论极昼极夜的限制，无论神魂分离的距离，与你一起长存于天地。

。。。。。。

想我的时候，来看我。’

“哥哥！不，我不要！”光渊的身影慢慢消散，如同战场之上神力散尽的场景重现，镜渊慌张膝行向前，可最后只能捧着那颗萤石，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只懂得哭泣。

“不要，哥哥，我不要，我不要。。。。”

眼看着面前的神明又要失控的迹象，方生来不及擦干一直未停歇的泪，嘶声力竭喊道：“神君！光渊神君没有抛下你。他是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彻底的方式在保护你，保护一切！”

“他斩断了魔神与魔气始元的联系，他让那首能安抚你、净化魔气的亡灵之歌流传下去，他给你，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未来。”

“你现在醒来，不是天命的嘲弄，而是他为你准备的那个未来，开始了！”

动弹不得的人呼吸急促，周身无尽的神威对方生来说太窒息了，要不是拥有两位神明的赐福，他在镜渊失控的那一瞬间便会碾碎。而镜渊周身狂暴震荡的神力，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出现了细微的凝滞。

那盛怒的、仿佛要焚尽一切的冰冷之下，深不见底的哀恸终于无法抑制地浮现出来。

他伸出手，努力去触碰那个无声崩溃的孩子。

就在这时，突然察觉到周身的压力一轻，他似有预兆地向身后望去——是李明修。

光渊神力散尽时与秘境外的力量产生共鸣，意外打通了一道时空的缝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传送了过来。而后出现股扫荡了战场的混沌之力，所有人被镇压在古战场之上，即使恢复了原先的修为也不得动弹。

李明修便知道方生这里出事了，他为方生撑起一个防护，紧接着顶着高压，一步步艰难地到他身边，紧紧地握住了方生的手。

方生强忍住酸涩，对他摇了摇头，而后坚定地伸出手，将体内那丝被馈赠与他的神力传递给镜渊。

福至心灵，他挣脱李明修的手，盘膝坐下，甚至无需海螺琴，只是阖上双眼，以心为弦，以魂为指，跟随着那跨越时空传来的旋律碎片，轻轻地、不由自主地，却灌注了全部的理解与祈求，哼唱起来。

“。。。以神之权柄，划开生与死的界限。。。以神之威，照亮迷途的魂灵。。。。”

这时候，方生终于懂了，这首歌承载了什么样的情感，不只是藉慰亡灵的离歌，也是神明对弟弟最真挚的守护、无尽的爱，所以未来得及倾诉的都隐于其中，等待着去发现。而信徒们、方生就是桥梁。

也许是光渊弥散的神力仍在冥冥中呼应——镜渊似乎听见了来自于万年后的信徒残留的祈祷声，竟出现了刹那的、跨越万年的完美合鸣，温柔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回荡在这间幽暗的地室之中。

镜渊僵硬的身体，终于微微一颤。他眼中毁灭一切的怒焰，在那熟悉的、源于哥哥生命本质的旋律碎片中，在方生那充满共情与新生希望的哼唱里，开始一点点碎裂、剥落。

所有的退路光渊都替他想好了，所有的。。。。无论他去不去做，他都为他考虑好了。

镜渊是他最忠实的信徒，于是在知晓那滚烫的情感之后，伤害得却更深。

他愿意为哥哥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他只要对方端坐神台之上就好。可是反过来，哥哥为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终于知道自己那样的举动给镜渊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他现在感同身受、无法脱离。

“。。。我送你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