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比意识更快,他一下扶稳了离身侧距离不远的墙面,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拽了回来,一下脱力地靠住了一边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不算大的动作却直接打破了一直勉强维持着的平衡,血腥味突然刺破了潮湿的空气。
他靠在墙上,急促的呼吸再也控制不住,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青年垂着头,没有动,也没有看向同样走了出来,在一边站着看向他的琴酒,只是在等这一段突然爆发的眩晕慢慢过去。
琴酒站在一边,垂眸看着对方正剧烈起伏的肩背上,目光又缓缓转移到那片黑色外套上浸开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的湿痕上。
“你还真狼狈。”
琴酒开口,声音不高,带着明显的玩味,像在陈述一个有趣的事实。
竹取无尘急促的喘息还未完全平复,闻言,他低垂的头颅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咽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才缓缓侧过脸。额间的发丝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黏在面颊侧,嘴角依旧扯着那抹一直不变的笑意。
“哈。”
竹取无尘嗤笑一声,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直起身,仿佛刚刚快摔去的那人不是他。
这具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他需要迅速提高他存在与合作的价值———没空再跟这个人绕圈子了。
只能赌一把。
他转身靠着墙,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和对面对视着,黑瞳中烧着一抹难得的高光。
青年缓缓放平了呼吸,声音不算重,但是异常的清晰:“还不是拜你所赐。”
“黑泽阵大人。”
空气骤然凝固。
琴酒的瞳孔在那个名字落下的瞬间已然骤缩,甚至没有思考的间隙,身体已然猛地前压,带着皮革手套的手再一次精准卡住了对面的喉咙,将对方彻底压制在本就倚靠着的墙面上。
青年的后脑本就已经与身后的墙壁相贴,此刻更是直接被对面的力道狠卡着更加紧贴墙壁,左腹的伤口传来的钝痛愈发明显。
呼吸被截断,窒息感令他下意识抬手,一只手死死攥住琴酒扼住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尖抠向对方卡着自己脖颈的虎口处,试图撬开一丝缝隙,给自己夺回一点空气。
异常滚烫的温度从皮革下的颈侧的皮肤处传来————那绝非正常的体温。
黑泽阵扣紧的手指略微一滞,绿眸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你发烧了?”
竹取无尘被扼住喉咙,却依旧眯眼笑着,从喉咙里挤出来了断续的、带着嘲讽的笑音:“…呵……你……才发现啊,黑、泽、阵、大、人。”
杀手眼底的杀意更甚,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名字所带着的故事一旦被泄露出,他这么多年的计划就几近是白费。
该闭嘴的人就应该好好闭上嘴。
“你知道…我的真名,”竹取无尘艰难地换着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知道你的…这很…公平。”
黑泽阵的手指猛然收得更紧,贴合度很好的皮革手套上已然可以看出手背已经有青筋暴起。
竹取无尘被迫把头仰得更高,瞳孔依旧盯着对面的绿瞳,扯着笑嘶声道:“所以…我才会说…我们合作…达成的价值…会更高。”
黑泽阵盯着对面已然涣散却带着执拗的眼睛,忽地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商量?”
“你…需要帮手吧…”青年的视线已经隐隐约约有些发黑,接着带着些斩钉截铁道,“而我…能帮你…这是事实……”
杀手垂着眸,没有松手,也没有接着用力,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扫视过对面已经惨白的面色,因为高烧而有些干裂的唇角,再到最后落回到自己手套上的,明显滚烫的温度。
高烧,重伤,失血过多,过量的镇静剂导致意识濒临模糊崩溃。
在这种状态下,直接在他面前,抛出了那个名字。
这不是陷阱,这是底牌,这人在用这张牌粗暴地证明他的价值————径直把这人从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叛徒』的角色,扭转进了和他彻底同一阵营的平衡里面。
难怪这人敢回来找他。
短暂的死寂,远处有模糊的警笛声。
他猛地松开了手。
空气瞬间涌进,竹取无尘顺着墙滑坐在地,捂着脖子开始猛烈地呛咳起来。
腹部的伤口被扯动,腰侧已经有鲜血顺着流下。
半晌,他抬头看向对面,混乱的呼吸声已然被调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