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转回头,青年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我一旦出去,在他们看来,就是死路。”
“因为哪怕高桥家彻底倒台,我签下的那份认罪书,也是经过层层审批,多方核查签字确认的东西。”
“牵扯到太多人了,”他想着那份文件上签好的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上面不可能让我再活着。”
他顿了顿,随即带着嘲弄笑了一声。
“在他们看来,我无路可走。”
竹取无尘抬眸,一下对上了对面人的视线,黑瞳中滑过一丝算计。
“很好的计划,不是吗?”他反问道,语气里满是对自己计划的认同和赞赏,“绝佳的机会。”
洛洛溪听着面前人笃定的话语,张了张嘴,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发闷的钝痛。
很好的计划,绝佳的机会。
何必呢?
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就真的…”他抿了下唇,让声线更平稳了些,“一点都不在意?”
竹取无尘闻言,眉梢微挑,他歪着头,面上的笑容清晰,甚至与这沉重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在意?”他重复着这个词,似乎是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在意什么?”
“对啊,”洛洛溪几乎是立刻追问,“在意什么?”
你在意什么?
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在意。
窗外细碎的风扰乱着屋内的沉默。
“在意啊……”
话音被人刻意拉长,又被停顿了半晌,目光低垂了一瞬,又很快抬起,笑意淡下些许,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到最后,话语有些轻飘飘落下。
“在意,该保护的东西,最后是不是真的保护住了。”
他的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
“在意,能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话音在这里再次悬停,他静默了片刻,仿佛在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那双总是沉静或带着笑意的黑瞳里,带上了极其认真的神色。
“在意……你们。”
青年的唇角很自然地向上弯起,眉眼也随之舒展开,形成一个毫无阴霾的、温柔到近乎纯粹的微笑。
名声、地位、安危、罪行、甚至自身的痛苦……这些都可以被量化、被利用、被无视、被放弃,怎么样都没关系,无所谓,懒得想,不重要。
昏暗无光的冬夜实在太冷、太冷了。
勉强擦亮的火苗总是小小的一簇,光晕里的暖意短暂而稀薄。
总是带着苦味却依旧充满甜意的巧克力,这一屋子运转着的制暖设施,被送来的药,那条蓝色的围巾,被碾碎的录音笔,仓库里真真切切救了他的那几枚子弹。
那跳动着带有一丝战栗的、却无可辩驳的温度。
于是,那彻骨的寒冷,好像真的被推开了一点点。
只是很小的一寸空隙。但就在那一寸空隙里,他得以缓过一口气,仿佛这条无止尽的夜路上,真的存在某个可以让人稍作停驻的标记。
一簇小小的、脆弱的火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寒风里的火苗,被伸出的手轻轻护在了怀中。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
“这个答案,你喜欢吗?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