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耳忽闻,一顿“咔嚓咔嚓”的骨骼错位之声,还未待叶观林接住他,老者已四肢并用,像兽一般,从树上疾纵而下。
“老……”叶观林大惊,连忙追在其后,小声劝诫,“老人家,你别乱跑,这可是神行军大营!”
然而,那老者并不领情,愈发闪电般,锁定某处营帐奔去。
跟在其后的叶观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立即,传出乒零乓啷的打斗声,和猝不及防的惊呼声。
“卧槽,这老东西入魔了!”
叶观林闻言,暗中捏了一把汗,他两脚踌躇,既欲上前助老者一把,又恐为献羊村带去无妄之灾。
天人交战之际,忽然营帐内摔出一人,叶观林正欲探头细瞧,立刻被一只滚落跟前的面具,攫住了目光。
青面獠牙,云纹火焰。
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蹦得老高,虽然献羊村遭面具人毒手时,他有幸被风无碍转移了,但事后,他亦曾听叶观夏不止一次提起过。
“面具人的额头有朵花!”
噗通、噗通——
叶观林的心脏急速跳动着,他想伸手去捡,那焕发着诡异红光的面具,下一瞬,即叫驰出营帐的老者,吓了一顿。
只听一声不甘的哀鸣,窜出的老者,已被紧随其后的人,一戟贯穿了头颅。
随后,那人大步上前,伸脚踩住老者的头颅,抽回三叉戟。
借着星光,缩在暗处的叶观林,正好将那人的面貌瞧了个分明。犹记得新兵大典上,此人面上也挂着与当下如出一辙的七分凉薄,立于高台,居高临下训诫。
“我要的,是六疆最骁勇善战的神行军,不是一群酒囊饭袋!即日起,以三月为期,行军对阵大小凡一十二场考校不通关者,治以渎职罪,斩于神木下!且罪在一人,过及一村,所斩者属籍当更派二人替补入营,不过再斩,再派,直至斩尽一村!”
自此便叫叶观林,死死记住了这位,从昔旧蓬厘族长的亲兵护卫首领,一跃成为权倾艽疆的齐人族师唐泊来。
如今,七分的凉薄,多了三分狞笑,吩咐着紧随其后的面具人。
“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他的孙子冯蝉挖出来!他手上有证据,一旦叫万仙盟得去,你、我性命不保!”
“喏——”摔地上的面具人,也及时爬了起来复命,又邀功似地补充道,“背后尚有另一人,该如何处置?”
顷刻间,叶观林全身血液倒流,暗怪自己大意,以为藏在暗处,就能全身而退。殊不知,人家一介高阶修士,又岂会察觉不出气息?!
一时间,他将军营内见过的死法,在大脑里迅速过了一遍,发觉心中最难以接受的,竟是生怕连累了献羊村。
大气不敢出之下,只听那族师唐泊来,轻蔑一笑。
“不过是区区游兵散卒,掀不起什么风浪,倒不如留他一命,为神行军效力,若胆敢走漏半点风声,夷平一姓!”
自此,叶观林便自知深陷泥淖,再不敢向献羊村,捎回只字片语。
至于那惊心动魄的一夜,更是被他深深掩埋在了心底,只在像如今这般,夜深人静之时,一人独处之际,才敢拿出来,诚惶诚恐地细细咂摸。
他揣测过那老者的身份;
也揣测过族师杀老者的动机;
甚至连万仙门与万仙盟之间,是否暗藏着不为人知的牵连,也反复推敲过……
只是,种种揣度,如人行夜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直至今日白昼,他遇见风无碍,方知身陷怎样的囹圄。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他不曾接任献羊村村长之位,恐怕早已凭着一腔热血殉道,但是如今,他身后背负的,不再是自己一人的性命,而是整个献羊村上百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