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变成了那个孩子。
脚踝被冰冷沉重的铁链锁死,黏腻恶臭的污泥包裹着赤裸的皮肤,蚊蝇在溃烂的伤口上叮咬。然后,木棍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啪!”皮开肉绽的剧痛!
“咔嚓!”骨头断裂的脆响!
内脏受损带来的窒息感,被至亲之人背叛、殴打的绝望与心碎,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所有他们曾施加于人的痛苦,此刻一分不差地返还到自己身上。
他们的神明在亲自惩罚着他们!
就在他们濒临崩溃时,冰冷而威严的诘问,如洪钟般在他们灵魂深处震响:
“如果真是救赎,为何要在黑暗中进行?”
“如果教主是神,为何需要你们的钱财?”
“生病为何不能看医生?”
“孩子为何不能上学?”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梦境画面再次变换:
温暖的阳光洒下,他们看见正常家庭中父母与孩子的欢笑,看见校园里孩子们求知的纯真眼神,看见病榻前得到及时救治后的安宁……
这与他们经历的黑暗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一种强烈的向往和失落感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注定到来的末日,只有被谎言制造的牢笼。教主不是神,她只是个骗子。你们每一次举起棍棒,都是自己的选择。”
“警方会保护你们,社会会帮助你们重新开始。但走出阴影的第一步,需要你们自己承认错误,并愿意接受帮助。”
第二天清晨,所有从这场集体噩梦中醒来的教徒,眼中都充满了血丝,但那不再是狂热丝,而是被真相灼烧后的痛苦与醒悟。
回想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再结合昨夜王秀琴情急之下的自爆,被欺骗、被利用、甚至亲手参与暴行的愤怒和羞愧,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怒吼,众人积压的怒火彻底燃起,纷纷将拳头和脚踢向了缩在角落、精神已然不正常的王秀琴。
当看守人员听到异常动静赶来制止时,看到的是昨天还口径一致、甘愿顶罪的教徒们,此刻个个义愤填膺,争先恐后地指着王秀琴,将她如何编造谎言、如何指使他们虐待、如何侵吞财产、甚至以往那些被“除魔”致死的隐秘罪行,一五一十,全部抖落了出来。
被蒙蔽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照进了真相的光。
每次动用大规模的幻境能力后,薛宓总会陷入一整夜的沉睡。
这次醒来时,窗外天光已大亮,她揉了揉眼睛,看见贺黎筠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醒了?”他轻声问道,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市里特批了文件,要为那些从邪教组织中解救出来的孩子们统一办理户口。”
薛宓小口喝着水,还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直到贺黎筠的下一句话,轻轻落下:
“我把你的名字也报上去了。”
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他,眸中带着些许不解。
毕竟是先斩后奏,贺黎筠迎上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解释:“你作为这次揭发邪教的关键证人,总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理由。对外,我们会说你和妹妹是两年前从那个邪教组织中逃出来的幸存者。”
“妹妹?”薛宓轻声重复,眉头微蹙,“谁是我妹妹?”
“就是现在正在读初中的你。薛宓这个名字毕竟你要自己用的,所以需要给你那个初中生身份,重新取个名字。”
“啊?”薛宓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更加不解道,“为什么啊?”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贺黎筠的肩章上跳跃。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郑重:“因为,我希望现在的你,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上,又缓缓移回她清澈的眼睛。
“能有一个堂堂正正、合法的人类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