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文学

第273章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第1页）

江行舟的目光越过喧嚣的殿宇，投向殿外那轮圆满清辉的中秋明月。

那一刻，他周身那股与宴会格格不入的闲适气息骤然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并非在看月。。。

太极殿内，那片死寂如寒冰般蔓延开来，仿佛连烛火的光影都凝滞不动。孟怀义立于席后，青衫微动，眉宇间无悲无喜，唯有一双眸子，深如古井，映着殿顶悬挂的琉璃月灯，竟似与天上那轮真月遥相呼应。

全场的目光，皆如利箭般钉在他身上。

有期待，有讥诮，有不屑，更有无数双暗藏杀机的眼睛??那是来自圣人世家、妖蛮贵胄、文坛宿老的审视。他们等的，不是一首诗，而是一场审判：若你当真是“天下第一奇才”，便该以笔为剑，斩断这满殿浮华；若你不过浪得虚名，今日便是你声望崩塌之始！

张少宁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江尚书既言‘迟迟不忍落笔’，敢问……是因才力不足，还是心有顾忌？”

此言一出，如风掀浪。

江行舟尚未回应，武明月已再度冷笑出声：“呵！顾忌？他能有何顾忌？莫非是怕写出来，吓坏了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成？”她语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底重重磕在案上，发出“咚”一声响，震得几缕酒液溅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孔昭礼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霜：“江兄不愿作诗，我却以为，非是不能，而是不敢。”

四座皆惊！

孔昭礼乃“琅琊颜氏”之外嫁子弟，身兼文庙祭酒之职，素来温文尔雅，从不轻言攻讦。今日竟亲口说出“不敢”二字，其意已昭然若揭??他在质疑孟怀义的胆魄！

江行舟终于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孔昭礼，唇角微扬：“孔兄说得极是。江某……确实不敢。”

众人一怔。

这话，竟坦然承认了？

可还不待有人得意，他话锋陡转，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非是不敢提笔，而是不敢轻率落墨。中秋之题，千年咏叹，多少先贤遗篇犹在耳边回响。李白举杯邀月，苏轼把酒问天，杜甫孤舟望阙，王维空山新雨……他们的诗句早已刻入天地文脉，成为万古长夜中的星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道：

“我若提笔，便不只是写一首词，而是在与那些逝去的魂灵对话。稍有不慎，便是亵渎。故而??江某不敢轻言下笔。”

静。

绝对的静。

连呼吸都仿佛被抽离。

这不是推脱，不是自谦，而是一种近乎神圣的敬畏。他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所有真正懂诗之人内心最深处的战栗。

半晌，陈少卿忽然轻笑一声，拍案而起：“好一个‘不敢’！世人皆争锋夺锐，唯有江兄，以退为进，反将我等逼至墙角！”他眼中神采奕奕，“既然如此，江兄何不……试一试那‘不可能’之事？”

“何谓不可能？”江行舟问。

“写出一首，让前人闭口、后人封笔的中秋词！”陈少卿朗声道，“若真有此作，纵使惊扰先贤，也是功大于过！”

此言如惊雷炸响！

写出一首让“前世文人无路可走”的词？这岂止是狂妄，简直是逆天！

可江行舟听了，却不怒反笑，眼中竟泛起一丝久违的炽热光芒。

他缓缓起身，整衣正冠，向着御座深深一拜：“陛下容禀，臣江行舟，愿献拙作一首，题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全场屏息。

连女帝武明月也敛去了笑意，珠帘后的双眸紧紧锁定那人身影。

太监王德全急忙命人奉上笔墨纸砚。一张雪白宣纸铺展于案，一方端溪古砚磨开浓墨，一支紫毫狼毫混制的御赐文笔静静横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