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即将合上门扉前,无意瞟到角落里那只空荡荡的锦缎软垫,忽然发觉他好几日没见过丹奴了。因此不免有些担心,找了见过丹奴最后一面的侍从问了话。
侍从只说,从那日丹奴狂奔出王府,便再没有人见过它回来。王义盘算着时日,确实好些时日没见,也不知这小家伙独自在外能否撑住寒冬,甚至如今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但王爷为何没有对他提起这件事?王义想到莫非丹奴它失宠了?他马上摇头否决这个猜想,这小家伙每日吃的是最新鲜的肉糜,王爷每次将它抱在怀中总是爱不释手,这怎么算失宠?
丹奴不知所踪,晏客卿又不在府中,连个能排忧解难的人都没有。王爷这几日心情郁结,用膳都没有胃口,再这样下去身体都要垮了。想到此处,王义不免黯然神伤。
丹奴不在,晏客卿也不在……等等!
王义突然灵光一现,拳头猛地一砸手心,他的心里马上有了答案。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丹奴虽然顽皮,却总是记得回家的路,不至于这么久还不回来。而它失踪的时日,恰逢晏客卿离府,这说明——定然是晏客卿将丹奴带走了!王爷想必也知道其中缘由,所以才对这件事只字未提,更没有命人去找丹奴。
至于晏客卿这样做的原因,那便是他还未消气,想以丹奴为要挟来气王爷。正因为晏客卿带着爱宠一走了之,王爷无法排解,本就低沉的心情更加郁结,进而食欲不振。
一切都说得通了,王义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怀着这样的结论,他趁着闲暇时间,小心翼翼问:“王爷,您可发觉丹奴不见了?”
谢镜疏语气低沉:“我知道。”
听见肯定的回答,王义顺势说着:“晏客卿会出此下策,一定是他还在赌气。等他到了唐先生那里消气便会带着丹奴回来了,王爷不必太过惦念丹奴,我相信晏客卿会照顾好它的。”
“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谢镜疏微蹙眉头,声音虽轻却十分笃定,“他性子傲,若是生气,只会冲我来,不会为难一只狐狸。”
王义闻言愣住,难道他的猜测不对?
谢镜疏摩挲那张纸上二字,声音很轻却饱含温情:“我会等他回来。等他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晏凤辞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久留,唐冕之是他曾经在朝中打压过的对象,二人无论在主张还是立场上都是南辕北辙,他压根不愿做唐冕之的学生。
马车向北行了半日,停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山脚下。山林深处,坐落着一处清幽寂静的书院。
唐冕之头戴幅巾,身着氅衣,一手背后,另外一手有节奏地打着拍子,嘴里念念有词,似在吟唱曲调。
他见远处有车马逼近,便止住声,缓步踱到书院台阶上,远远的观望。
晏凤辞下车后一眼就认出他,从袖中取出举荐信递过去。
唐冕之接过信,看也不看晏凤辞,只将信纸举到眼前扫了几行,随后“哦”了一声,随后语气掺杂三分风骨、三分傲慢、三分不屑与一分迷茫:“是靖王让你来的?你叫晏凤辞?”
晏凤辞挑眉道:“唐先生,信上已写的一清二楚。”
唐冕之桃李满天下,旁人向来对他奉若圭臬,此刻听出他话中隐含的冒犯,眉头顿时拧成一道沟壑,转头瞪了过去。
晏凤辞也用同样尖锐的目光回敬,做好了一分高下的决心,谁知唐冕之的视线刚刺到他的脸上,看清容貌便败下阵来,躲躲闪闪地将视线收了回去,不自在地抬手抵在喉咙上轻咳两声。
“既然是靖王的意思,你这个弟子我收下了。”唐冕之仰着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摸样,“快去更衣,稍后还要拜孔夫子。”
“唐先生稍安勿躁。”晏凤辞不慌不忙道,“我这里有一本亲自撰写的书,您不妨先看过,再决定收我为弟子也不迟。”
“你还会著书?”唐冕之审视着晏凤辞,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唐冕之这人向来无书不读,便毫不设防地接了过来,随手翻开一页,一目十行地扫视过去。
刚开始唐冕之还是那副卓尔不群的样子,随着翻书的频率越来越快,肉眼可见他的表情逐渐扭曲,最终怒不可遏,将书狠狠丢了过来。
“一派胡言!”
晏凤辞看准抛过来的轨迹,双手稳稳地接住书,还不忘调笑:“内容怎么样?唐先生,我这个弟子您收,还是不收?”
“我失了智才会收下你!”唐冕之怒不可支,伸出食指狠狠指向他,仿佛要隔空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说!靖王怎么会举荐你到我门下?这举荐信是不是伪造的?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晏凤辞游刃有余道:“唐先生,靖王虽因眼盲,需要旁人代笔,但你说这封信是伪造的,未免太伤王总管的心了。你不会连王总管的字都认不出来吧?”
唐冕之将信将疑,又拿起信仔细看了一眼,认出这独特的蝇头小篆确实是出自王义手笔,他改口道:“这封信确实不假,可你分明是有备而来,故意拿一本批判我学问的歪书恶心我,你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