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揣着照片哼着歌儿,又去寻找可以捡废铁的地方了。
第50章
和女儿悠闲的学校时光相比,文莉君的课题比较困难。她给伍红玲请了假,在刘卉的陪同下,到了新旗县民政处咨询离婚事宜。
伍红玲是女同志,在请假这方面比赵勇宽容,只要能完成本周的工作任务和质量就行。唯一提醒文莉君的是,双面绣尽量在白天完成,否则夜晚的灯光的冷暖会影响人的肉眼色感,做出来的效果恐怕很难达到韦青的要求。
新旗县政府不大,就是两层小楼。一楼的民政处办公大厅咨询结婚、登记结婚的人挺多。大厅里挂着红色灯笼,贴着红色的喜字。新人们身着新衣,个个喜气洋洋,登记完成还给办事员发喜糖喜烟。
整个场景,一片喜气祥和。和文莉君现在苦涩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想当初,她也是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走进这间大厅的。
角落里一个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砰的一声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个中年农妇捂着脸,边哭边冲出了房间,声音断断续续:“我的命太苦了!为什么摊上这个人啊……”
后面跟着一个大摇大摆的中年农夫,边走边骂:“闹闹闹,瓜婆娘又不需要挣钱,做点家务带带娃儿脾气那么大,一天到晚跟老子闹。有本事闹,你出去挣钱啊!看看外面的钱好挣不……”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给这个甜蜜的地方,撒上了一点儿异样的佐料。
大厅安静了一瞬,重又恢复热闹。新婚时,谁也不会去想婚姻的另一种结局。
没有额外的离婚窗口,文莉君只有排队等候新人离开后才能凑上前,表达了自己想要咨询离婚事宜的想法。
“你是一个人来离婚的?”年轻的办事员,看了看文莉君身后,只有一个女性陪伴。
文莉君点点头:“是的,我是一个人来离婚的,我丈夫不同意。不知道这样可以离吗?“
“你等等!”办事员跳起来进了刚才哭泣妇女离开的办公室,请示民政处的罗主任:“这又有一个来离婚的,怎么办啊?还是女方单方面申请离婚,主任,我还没经办过。”
“怎么办?当然是按照规矩办啰。”胖嘟嘟的罗主任站起身,把文莉君和刘卉引进了办公室。
“这位女同志,结婚是两个人的事,离婚也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怎么离婚呢?”
“我丈夫不同意,但我必须离婚!”文莉君非常坚定地表达了意愿。
“那你是因为什么要离婚呢?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孩子了吧。为了孩子好,你更该忍忍。两口子有什么矛盾应该好好说道说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哪有一吵架就离婚的呢?”罗主任看起来十分语重心长。
“就是为了孩子,我才要离婚的!这不是一件两件事能说清的,我给了他很多次机会,可依然没有好结局。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文莉君深深叹息,她要离婚给女儿一个最好的生长环境。
这年头离婚都是耻辱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到民政处来提出申请。办事员看看罗主任,这妇女同志还挺坚定,咋办啊?
罗主任也不着急:“女同志,既然你单方面要提出离婚,那我把流程说给你听听,看看你还要不要离婚!”
八十年代离婚率低,离婚过程复杂。如若女方提出离婚,首先要通知两人的居委会或者单位工会进行情况调查和调解。调解不成功,女方需要到法院进行起诉。法院接到起诉并不会马上立案,也要先调解,调解不成再立案打官司。
打官司需要提供的材料就更多了,包括家暴、遗弃子女等不良行为的证据,房产财产,赡养费等归属。如果女方要抚养子女,还需要提供女方健康状况证明,经济能力证明、住房证明等。最后法院依据《婚姻法》判决两人离婚。整个过程少则四五个月,长则一两年。
要耗费大半年时间才能离婚,文莉君越听心越冷。用语言说不够,还要自己提供家暴、遗弃儿女的各种书面证据。到时候还要当庭对峙,把勉强结痂的伤口再次掀开,把鲜血淋漓的疮疤暴露给所有人。
这过程还牵扯到两人的单位、黄连村村委会、浣花溪居委会。按照国人热爱八卦的素质,势必宣扬得半个成都都知道,蜀绣厂的文莉君和缫丝厂的袁鹏离婚了!
刘卉也没想到离婚如此复杂,她忍不住问:“那如果夫妻双方都同意离婚呢?”
罗主任业务娴熟地解释:“结婚不是儿戏,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双方同意也不能轻易办离婚的。只是流程简单点,请到各自单位开具婚姻状况证明,然后带着结婚证到我们这里来。
我老罗亲自给你们调解三次。我就不信了,经过我的劝说,你们还要离婚!”
办事员笑呵呵地恭维:“我们民政处的离婚率,是全蓉城最低的。全靠我们罗主任巴心巴肝地为大家考虑,帮着劝和,让两口子和和美美过下去!”
罗主任笑呵呵的,像个胖弥勒。
文莉君沉默了,内心翻滚得厉害。可办事员不知道,她以为离婚女害怕了。她对着罗主任竖起大拇指,还是主任厉害。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刚才离开的妇女又回来了:“罗主任,这是我被打的医院证明,我去拿来了。你让我和他把婚离了吧,天天挨打,我真的受不了啊!”
弥勒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哎呀,我不是给你说了吗?你没有固定工作,离婚后连吃饭都困难。你不找男人养,难道让国家养你吗?你要离婚,就先找工作。要不让我们帮你再劝劝?他也不是真的天天打,喝了酒才爱动手。你们要不让他戒酒吧!”
“主任,我才初小文凭,娘家的地是我兄弟们的,没有我的。村子里面又没有工厂,我到哪里去找工作啊!”妇女泪眼婆娑。“能让他戒酒,我还来离婚干什么?”
妇女呜呜哭着,办事员只有请文莉君和刘卉离场。
看到这一幕,文莉君的心情更是如坠冰窖。这哪里是调解,明明就是欺负她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不可能找到工作自立。
可袁家的痛苦往事历历在目,文莉君不是没有忍过,再忍,女儿不保,她只能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