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好看!文莉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于哲当然知道她在看自己,本来也是为了她才打扮成这样的。他得意地跷起二郎腿,给她露出一个利落的下颌线。
如果是袁锦悦看见了,肯定要说他孔雀开屏。
张洁上一次面对的是市民读者,这一次面对大学师生,讲的是写作技巧和方法,迎来了阵阵掌声。
分享完毕,到了互动交流环节。女大学生们纷纷举手,其中一个长发女生站起来问:“张老师你好,我是研究近现代史女性权益的李冠男,我在您的文章里反复读到女性的成长来源于困境和痛苦。为什么您要这样写呢?女性就不能活得轻松点儿吗?至少咱们解放后,改革后,女性的地位明显提高了呀!为什么还要将苦难反复咀嚼?”
所有人抬头盯着女学生,包括文莉君。这是生活在新时代象牙塔里的年轻姑娘,她的家庭环境应该很宽松,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张洁老师笑着问:“这世界自从财产私有化,就有了阶级,有了剥削。奴隶主剥削奴隶,地主剥削农民,资本家剥削工人。这些剥削是显性存在的,在我们国家无产阶级当家做了主人,奴隶主、地主、资本家已经被推翻了。可还有一种剥削是隐形的,贯穿了整个历史,遍布全世界,至今没有被大家意识到,你知道是什么吗?”
女学生摇摇头,全场讨论声大了起来。张洁接着问:“这里有已婚已育的女同志吗?”
学生们互相看了看,今天来的大多数都是年轻学子,就算有结婚的,也很少有生育的。
于哲低声征询文莉君的意见:“要回答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回答问题,文莉君有些紧张。“如果张老师问我其他问题,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于哲轻笑着耳语:“答不上来就老实承认就好了,没必要逼自己做到完美。”
那就试试,文莉君一点点举起了手:“我,我是!”
“请这位同志站起来说话好吗?”张洁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文莉君的身边。
文莉君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见自己的偶像,顿时激动得小心脏怦怦跳,比见到于哲还激动。
“那,这位同志,您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有一种剥削是隐形的,贯穿了整个历史,您知道是什么吗?”
文莉君当然知道答案,她从小深受其害,哥哥、丈夫、公公、小叔、男领导。这些人在男性群体中是失败者,就把在性别上搞歧视,以侮辱她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可这些话能说吗?
张洁带着笑容鼓励道。“学术讨论没有对错,随便说说,没关系。”
偶像的笑容鼓励了文莉君,于哲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对话筒低语:“是男女!”
虽然声音很低,带着颤音,可所有人都听见了,在这一刻全场鸦雀无声。
“是的,您一定亲身体会过。”张洁的眼眶湿润了。“几千年来,除了阶级剥削,还有性别的剥削。自古以来,男性掌握了大多数资源,把女性当作财产。尤其是生育资源,牢牢掌握在男性手里。大多数女性被千百年来灌输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唯有生儿子服从夫家才是好女人。
就算是今天,这些思想依然存在。这就是我写这些故事的意义,让女性知道,解放女性的只有自己,摆脱苦难的只有自己。”
文莉君的脑子里很多画面,最终凝聚成袁鹏举起的手,袁大山的烟斗,文建军的辱骂,赵勇的污蔑挖苦。
她颤抖着大声接口:“不是我们喜欢苦难,而是女性的成长必然来源于困境和痛苦。不写、不说,不等于没有!”
“醒醒吧!”张洁回到了讲台。“看清楚你们身边的人,听清楚他们说的话,不要把剥削当作理所当然,不要把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理念当作我们自己的追求。女性一样可以建功立业、学有成效,女人不需要通过别的性别来获得认同。”
此刻,文莉君心里一阵偎贴,她的心和台上的这个女人同频共振,她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语。
“当然,我在这里不是鼓吹一种性别压倒另一种性别,只是告诉大家,女性成长的艰难,更需要我们宽容地去看待她们。为此,我将继续我的写作事业,让更多女性醒悟过来,同时也要让男性醒悟过来。这样,才能建设更公平的两性关系,为我们的社会和谐做出贡献。”
文莉君带头鼓掌,全场起立掌声雷动。
讲座完毕,文莉君凑上前,张洁答应了她合影的要求。
文莉君兴奋地拿出书站在偶像旁边,于哲举起相机记录下这个珍贵的时刻。
张洁最后凝视着文莉君。
她看起来三十出头,身材样貌姣好,神态温和,说明她现在生活质量很好。能出现在大学的讲堂里旁听,本身就说明她的自我意识已经觉醒,不再对自己的成长设定限制。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儒雅的男子,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能陪她来听女性作家的关于女性觉醒的讲座,说明他对男女平等更重视,对女性更尊重。这样的男性相处起来,会很愉悦吧!
瞧,他放好相机,又为她递上了一条手绢,她接过去,轻轻擦着眼角的泪水,嘴角带笑。两个人看起来没有特别亲密,也没有特别疏远,有一种淡淡的默契。
真好,突破困境,拥抱幸福。她未来一定会活得更好。
写作的意义,不就是如此吗?张洁很为自己骄傲。
离开讲堂,于哲邀请文莉君午餐,两个人漫步在校外的小吃街寻了家干净的小餐馆。
“这里的水煮牛肉味道不错,待会儿尝尝。”于哲找来碗筷用开水烫了,还挺爱卫生。
“你还挺会照顾人的!”文莉君接过碗筷,摸出草纸擦了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