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州,也就是说与宋阿濡案一个主谋。”
“是,”褚绍揉着眉头走过来:“越发猖狂了。”
柏姜这才看清褚绍眼底几乎布满了血丝,不知是不是那药尚未起效,连眼眶也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圈,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褚绍两颊更深地凹了下去。
“不一定是猖狂,怕是他急了。从前有个权势滔天的宋阿濡为他在前头挡着,开年宋阿濡没了,估计他也难以适应这样束手束脚的日子,忙中出错,只能草草收场。”
褚绍食指蜷起,无意识地在桌案上敲了敲:“怎么说?”
“玉陶说,她瞧见了刺客的脸,正是那日刘二落水受伤时在林苑外头埋伏接应的人,当日他见受伤的是刘二而非玉陶,便假作是个母亲重病的小子,装疯卖傻一遭后脱身了,如今想来,大概一直是他埋伏在铜城代替那幕后主使与刘二接应,见势不妙,便立刻去灭刘二的口。”
柏姜边说着,边被褚绍按着肩膀坐在了桌案后头,低头不知捞了一把什么机关,对面的木架上便“哗”地垂落下来一副代朝的地图来。
褚绍长腿一支,半坐半靠在桌前,他今日手里少见的没握那绿玉珠子,大概是手痒,于是捞过来两颗核桃在手里乱转。
“黛州地处东南,沿湖靠海,铜城在西,而不管是毒药、还是人口买卖都北疆,且越往东越猖獗些。”
褚绍的手指在版图上迅速地游移,殿中烛火通明,于是随着他手指所到之处皆带来一片浓浓的阴翳,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悬在代朝版图的上方。
“有这么个人,坐镇东南,遥遥指挥着铜城与北疆为他驱使,以图天下。这样的人暗下毒手灭了宋阿濡,怎么会后继无人,只有一个刘二供他驱使?”
柏姜看着眼前跳动的影子,那影子如有实质,要幻化成一片浓云将她吞噬,她头脑酸麻沉重,于是用力地闭上眼:
“或许这本就是一步可有可无的闲棋呢?北朔部刚遭了大乱子,大皇子又去了铁夷,若是想从玉陶身上下手来制造些动静投石问路,呃……”
有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她脑后,五指微微施力按揉,舒服得她长吐一口气,这才补上方才未说完的话:“那么刘二是最容易接近她的人选。”
褚绍一边替她揉,一边接过她的话来讲:“可惜玉陶另有计划,他们算计落空,只能迅速地了解刘二收场?”
柏姜舒服地将头后仰,倒在他手心里,猫一样哼哼:“嗯……饶了我罢,现下我只能想得到这些。”
褚绍没说话,手下力气又微微重了一些,不久柏姜听见他口中轻轻逸出一句:“会是什么人?”
“我猜是汉人。”
“为何?”
“宋阿濡、刘二,眼下暴露出来的人都是汉人,代朝建朝以来两族关系起起伏伏,合谋时分赃不均、言语不慎都要崩盘,断然做不了这样大的摊子。昨日玉陶选夫,我去看了一眼……”
柏姜睁开眼,言语间微妙地试探:“我看那些往日一道玩乐的公子哥儿现仿佛彼此间有些龃龉呢?”
“那些小子大多不思进取只知玩乐,好一天坏一天的。”
“嗯,就凭你贺兰族里这些酒囊饭袋,才撑不起这样大的摊子呢。”
褚绍不接话茬,柏姜便只好轻飘飘把话头带过去,后脑更用力地躺下去,故意压他似的。
褚绍手稳稳的,声线也稳稳的:“呦,你还骄傲起来了?说不定还是娘娘的同乡,到时候大义灭亲,娘娘可不能心软啊。”
“哼……”
玩笑过后,柏姜盯着眼前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走线,真是千头万绪、盘根错节,不自觉眉头又深深皱起来:“真是心腹大患啊。”
褚绍另一只手手心里“噼啪”一响,他吹干净核桃仁上的碎屑,递到柏姜口边来,随口附和道:“要连根拔除,越早越好。吃。”
柏姜咬着核桃,突然心头白光一闪:“你是不是有计划?”
她话音刚落地,后脑一股力量带着她转脸与褚绍对视:“按老例,新帝登基后要巡狩天下,代代如此,只有建文帝体弱多病,开了先例选使者代为巡行,贺兰祎才五岁……”
柏姜仰着头看褚绍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烛光下的脸:“你要去么?”
褚绍的手从她后脑滑至脸颊:“一般首次要巡行天下八州,清河郡挨着黛州,风土人情都差不多,说不定到时还会路过你柏家祖宅,若真能路过我定亲自下马去拜上一拜。”
“我家祖宅早没了,我看着你们贺兰人一把火烧的,你要尽孝心,便对姑母好些吧。”
“真不想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