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江耀放在床头的遥控器打开了门,像一阵风一样冲出卧室,甚至来不及换鞋,穿着室内拖鞋就冲进了电梯,直奔校医院值班室。
雾港夜里雨势变大,雨丝起初还像被雾揉碎的银线,转眼就织成密不透风的雨幕,把后山的针叶林、青砖路都裹进一片濛濛水汽里。
深夜的校医院居然播放着吵闹的摇滚乐。
夏洄险些给听愣了,猛地推开门,值班室里,只有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小资历又很深的校医,正在灯下看一本纸质书,慢悠悠地翻着。
“医生,救命,北星楼顶层,江耀!”夏洄气喘吁吁,一只胳膊摁住门板,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在哐哐撞击肋骨。
再这么喘息下去,他都要得心绞痛了!
校医缓缓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用那种堪比树懒的语速问道:“同学不要急,慢慢说,谁怎么了?”
夏洄简短地回答:“江耀,他心口疼,很严重,您快跟我去吧!”
夏洄急得恨不得把医生扛起来跑,偏偏这个校医年纪太大了,一听说是江耀,也特意换上度数高的老花镜,慢条斯理地合上书,开始找他的出诊箱。
“心绞痛的原因很多啊,可能是心肌缺血,也可能是神经性的,他以前有病史吗?诶呀,怎么急用东西的时候什么也找不到?那些实习生怎么用过我的东西就随便乱摆啊?诶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靠谱……”
夏洄看着校医那慢动作回放般的找东西速度,捂着脑门告诉自己冷静,不能咆哮。
江耀的命可全在他手上了。
校医似乎看出他的急切,安慰道:“急救要冷静,慌乱容易出错,年轻人,你别着急,不要毛毛躁躁,据我的判断,江少爷在桑帕斯就读两学年,没有相关病史,应该是你误判了。”
夏洄问:“您为什么这样肯定?”
校医终于找到了箱子,又开始检查里面的器械,“我在桑帕斯当了八年校医,江家这孩子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是我经手归档的,心肺功能、过敏史、基础病史这些关键项,我闭着眼都能背出来。前两周他打球崴了脚来处理,血压心率都稳得很,哪会突然出现你说的紧急症状?再说,你刚说的那些表现,更像是短暂的应激反应,而非病理性突发。”
夏洄看着校医拿起听诊器,对着光看了足足十秒,又放下,拿起血压计,慢腾腾地整理带子……
夏洄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抢过出诊箱,另一只手抓住校医的手臂:“对不起医生,虽然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不能放心,您准备好了吗?”
校医推了推老花镜:“嗯,怎么了孩子——”
“得罪了,医生。”夏洄背着老校医就开始跑。
说那么多干什么?再过一会儿,江耀可能就直接噶了。
就算江耀不死,也不能留下后遗症,否则麻烦就大了。
然后,在寂静的校园里,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清瘦的少年,左手提着出诊箱,右手提着微缩医疗器械,背着一位德高望重的驻校老校医,胳膊肘夹住他的腿弯,在雨后的石板路上狂奔。
老校医的眼镜都快颠掉了,嘴里还念叨着:“同……同学……慢点……我这把老骨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冲动啊……”
夏洄心想,江耀要是出事,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但还是放慢了脚步,一口气把校医背回顶层套房,冲进卧室,才把老头放下。
“……”
夏洄气喘吁吁地指着床上似乎已经痛得失去意识的江耀,叉着腰,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老校医扶正眼镜,喘匀了气,这才走上前,开始给江耀做检查。
他测了心率、量了血压,又用听诊器听了半天。
夏洄紧张地盯着校医的表情。
校医的眉头慢慢皱起,然后又缓缓松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瞟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江耀,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夏洄。
此刻夏洄已经一身湿透,头发凌乱,拖鞋都甩飞半只,却来不及去洗澡去换衣服换拖鞋,只一味地紧张地盯着床上的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