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偏头,浓密的长睫垂下,在内心无声地给出了观察结论:
【啧……】
【这人,一天要生两次气的?】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些许费解。在她看来,情绪是极其消耗能量的非必要产物,尤其是愤怒这种高强度负面情绪。一天之内产生两次,在她严谨高效的运行逻辑里,属于高能耗低效率的不合理行为。
上午那次,她通过“递糖”公式进行了干预,效果虽有延迟,但最终数据显示“有效”。那么这次,触发条件是什么?干预方案又该如何制定?
白樾的目光再次落回时念一身上,像是在分析一道全新的、变量复杂的难题。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白樾初步判断,这次的气愤等级,似乎比上午还要高一些。
她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题思路”。
于是,她选择了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保持静默观察。她收回目光,如同往常一样,从桌肚里拿出下节课的课本,摊开,准备进入学习状态。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平静得仿佛旁边那个快要气成河豚的人不存在一样。
时念一用眼角余光瞥见白樾这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把我惹毛了就当没事发生?!】
【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她感觉自己一拳拳都打在了最柔软的棉花上,不,是打在了最坚硬的冰墙上,对方毫发无伤,自己却手疼心更堵。
这个下午,高三一班的教室后排,持续笼罩在一片由单方面愤怒和另一方冷静观察所构成的、极其诡异的气压带中。而这场“冷战”的升级版,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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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念一坐在双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樾,以及她手中那瓶凝结着水珠的冰镇矿泉水和那几颗刺眼的糖。心里的怒火、委屈、别扭,还有那丝不争气的动容,交织成一团乱麻,让她烦躁得想直接跳下去走人。
她绷着脸,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硬,带着十足的不耐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干嘛?”
这语气,足以吓退大部分想来示好或搭讪的人。
然而,白樾不是“大部分人”。
她似乎完全免疫了时念一语气里的冰碴子,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她只是微微又将手往前递了递,使得那冰凉的瓶身几乎要碰到时念一垂在杠边、有些发烫的手背。
然后,她抬起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目光平静地迎上时念一带着审视和怒气的视线,用她那特有的、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认真的语调,清晰地回答了那两个字的疑问:
“给你。”
没有解释,没有讨好,没有请求原谅。
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陈述。
目的明确,行动直接。
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生气,而我选择用这种方式应对。
“……”
时念一所有准备好的、带着刺的后续话语,全部被这两个字堵死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白樾那张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却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她举着水和糖、固执地伸向自己的手,看着她眼睛里那片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平静……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她。
跟这个人,根本吵不起来,也气不下去。
她就像一块最坚硬的寒铁,你用怒火去灼烧她,她不会融化,只会让你的火焰变得可笑;你用冷语去攻击她,她不会碎裂,只会让你的尖锐显得徒劳。
时念一瞪着她,半晌,终于自暴自弃般地、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猛地伸出手,一把“抢”过了那瓶冰水和那几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