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神往,并对她的存在抱以发自内心的敬重。
她既没有告诉他再等下去,也没有告诉他不要等了,而是问:“倘若一切都是坏的,那好在哪里?”
黎璃不知,但他总是能在与她相处的某个瞬间忘记荒芜。
因此,他得回去云山,也是时候与她告别。
青年轻轻向小孩伸出手。
祁阳不解地牵住他,却见自己已经回到了明槐城的家中。
阳光已然不再倾斜,但室内依旧敞亮,青年突然抿唇,好似在做一场惊天动地的恶作剧。
他一手牵着女孩,一手拿出了足足两片手掌心大的玉溪花。
花瓣是半透明的,泛着淡淡的黄光,中间有纤维细丝在摇曳。褐色的根须结实若藤蔓,花身却盈盈若水。
祁阳愕然,盯着这朵花半晌不说话,心中更是百转千回。
她慢慢地抬手接这朵花,只觉触手间俱是冰凉,充盈的神魂之力好像一掐就能流淌出来。
祁阳连呼吸都想不起来,不急着放花,反抓住男子的手背,与他四目相对,等一个解释。
“一直没和你说,我就是云山掌门。”
!
祁阳以他手腕做扶手,一脚踩在旁边的凳子,猛地站高,凑过去摸了摸大黎的脑门,发觉他没烧糊涂,又摸自己的额头,发觉自己的也不热。
没在做梦,不然讨厌鬼会出现的。
她盯着青年,发觉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终于彻底呆住。
青年因她的反应好笑,又怕她生气,忍着不笑。
但出人意料的是,祁阳差不多只用了三五个呼吸,就将一切串联起来,微微镇静,猛地叹说:“我还是去做云山的弟子好啦。”
黎璃被她反过来震惊,“……什么意思?”
祁阳满不在乎地笑两声,很有精神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有规矩,云山掌门必须要收我为徒,不然会比较难办——我帮你好啦。”
男子否定:“只是有一丁点麻烦而已。现在你得了玉溪花,救下百花公主,能够长长久久待在凡间。”
“我不让你为难。”
她脱口而出。
黎璃感动,微微笑,轻轻地反握住她的小手,坦率地交代一切原委:“云山规矩多,作为云山的弟子,要承担的责任也绝非散修凡人可比。我当然知晓你什么也不怕,但始终希望你能自由地长在外面,所以从未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现在,我需要留在云山恢复功力,所以我想和你告别,等我恢复,我就回来凡间。”
女孩问:“你不收我做徒弟,会有什么后果?”
“我曾和我师父发誓,纵然我不成了,也必须在死前为云山培育一位普天之下最有天赋的孩子,让她作为继承人,保护云山基业。单就灵根来讲,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你。”
“你师父可真是会绑你。”祁阳蹙眉。
黎璃不会细说过去,只再次强调,“我并不会被天雷劈死。所以你没有必要拜我为师。”
祁阳再度脱口而出:“我不让你有难。”
她说得很轻松,但真挚如斯,让人心惊。
黎璃沉默。
他觉得呼吸不过来,渐渐无力,松了手,转去坐在椅子上,想了半晌,就是想不出怎么婉拒祁阳。
要让事事皆敢为的小友发自肺腑的改变主意,而不是弄出更大的声势,并不容易。
祁阳也挨着他坐下,不再说话。
屋子寂静,连带着飞来窗口凑热闹的月亮都只好咕咕叫两声后飞走——祁阳在院子角落给它弄了个窝过冬,它住得很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