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
清脆的电子音,在浓稠如墨的寂静里炸开,那声音清脆而突兀,像一颗冰冷的玻璃弹珠,跌进这间被过度寂静浸泡的公寓。
雾岛莲的全身肌肉在瞬间绷紧,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骤然进入了舞台侧幕等待上场时的绝对警戒。
然而,脸上那张名为“柔弱”的面具,已在她转身的瞬间便严丝合缝地戴上。
她脸上浮现出的,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混合着讶异与怯生生的神情。
她像一只被惊扰了巢穴的幼鸟,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
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先将眼睛贴上了那冰凉的、带着一圈模糊光晕的猫眼——
门外站着的,并非她预想剧本中的任何一张面孔。
那是一个穿着某家知名快递公司深蓝色制服的年轻男人。
帽檐被男人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
手中捧着一个方形纸箱,约鞋盒大小、被棕黄色牛皮纸严密包裹。
他微微低着头,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在手中的电子签收板上。
帽檐投下的阴影吞噬了他的眉眼,只露出线条过于干净利落锋利下颌,以及缺乏情感弧度的嘴唇。
雾岛莲的视线冰冷地掠过对方,在捕捉后迅速作出分析。
制服上的Logo、反光条,一切看起来都符合标准。
但,男人的站姿——过于挺拔,脊柱像一杆标枪般笔直,没有丝毫普通配送员久站后的松弛感;握住签收板的手指关节处,有着细微的、长期持握某种特定器械才能留下的薄茧,位置她再熟悉不过;还有那看似随意、实则重心稳定、双腿微分,随时可以爆发出迅猛力量或进行战术移动的姿态……这绝非一个穿梭于城市街巷、搬运包裹的快递员该有的“职业习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胸腔里那点冰凉的空气沉淀下去,压住骤然加速的心跳。
随即,调整表情,紧抿住唇角,怯生生地开口:
“……来了。”
然后,她才轻轻拧动门把手。
门只拉开一条吝啬的、堪堪容目光通过的缝隙,大半个身体都掩在门后坚实的木板之后。
在昏暗玄关光线下,只露出小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脸,声音轻软,带着青森口音特有的尾调,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惊扰:
“请问……是找谁?”
年轻男人头也没抬安静地站在门后,甚至略退后半步。
“雾岛莲小姐吗?”
男人的声音很普通,带着职业性的平板,但每个音节都发得异常清晰、稳定,简直像在朗读事先写好的脚本。
“有您的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快递?”
雾岛莲恰到好处地蹙起眉,指尖无意识地捏住粗糙的门框边缘。
“我最近……并没有订购任何东西。”
她微微侧过脸,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颤动的阴影,将“茫然无措”演绎得淋漓尽致。
“是不是……弄错了呢?”
男人仿佛没听见她的疑惑,只是将手中的电子签收板平稳地递到那道狭窄的门缝前。
“寄件人信息显示为‘匿名’,备注栏填写的是‘友人赠礼’。”
屏幕的冷光骤然亮起,在昏暗的走廊里,照亮了他一小截手腕。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指尖、虎口那些清晰且位置特定的茧,在冷白光线下无所遁形。
“麻烦您在这里签名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