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八有些泄气,回来正被逮个正着,瞒也瞒不过去,索性耷拉了肩膀,走至林加非旁边的凳子坐下,费力捞起裹得有些紧的衣袖,将左手胳膊伸到林加非面前,一脸漫不经心,“喏,看吧,给圣上炼丹取血割的。”
林加非见范小八胳膊上用刀割开的口子,脸色骤变,瞧见还有些往外渗血的伤口,他抬起她的胳膊,皱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为何还在流血?”
范小八见他神情严肃,一脸担忧,还有些不习惯,她摸了摸鼻子,“就昨日回来后,鞋子都没让我穿就拉去了,今日又去了……对了!”她一脸狡黠凑近,与林加非低声道:“今日本来是要排队把脉,我略施小计躲过了。”
林加非见她不像上午见到那副恹恹的样子,稍微恢复了些生气,又仔细瞧了瞧,确认那伤口没有伤到根骨,这才微微呼出一口气。
“这取血日后可还有?你这来来回回走多了,迟早也会暴露。”说着他想到什么,“这是哪司负责,我去跟高阵说说,让你不去。”
说完他便要起身,范小八连忙按住他,“别急别急,提督大人恐怕不好要人,这事是锦衣卫那边在办,说是奉圣上的命令。”
林加非也没有法子,坐在原处,只是阴沉着脸,时不时朝范小八的伤口瞄上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闷声问了一句,“你使了什么法子躲过的?”
范小八原些拨弄衣袖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抬眼小心翼翼瞧了一眼林加非,“师父,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不是亲生的来着?”
林加非猛地一抬头,一脸惊愕,随即起身怒目而视,“没有!你何时对我说过!”说完这句,他手指范小八,指尖不停颤动,“好啊你,范小八!今日不提到这一茬,你都不会向我坦白这件事!”
范小八微微眯眼,用手捂住耳朵,待她师父吼完,又不紧不慢将她师父拉着坐下,讪讪一笑,“这不是正想给你说嘛,别气了别气了……”
林加非虽有些气闷,但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双手抱胸,范小八拉他,他顺势坐了下来,眼神里还有些未消的怒气,瞪着范小八,一副等她老实交代的架势。
范小八见他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心虚,转了转眼睛,给林加非倒了杯茶,眉飞色舞地将昨日自己遇见青古询问,今日又在即将把脉的紧急情况下急中生智去寻青古的事讲了出来,一脸得意,全是对于自己临场反应能力的肯定。
“你是说,那姓青的应是认识你生身母亲?”林加非听了范小八的话,也顾不得再与她置气,他紧皱眉头,思索着这青古的身份。
范小八如捣蒜般点了点头,“我看他见我时并未流露出敌意,看样子与我娘只是旧识,并非仇敌,情急之下,我也只想到这个法子避开把脉。”
“这人似是圣上潜邸时就跟在身边的了,我对他是何来历并不了解,不过,他身为锦衣卫首领,应是常年在圣上身边,如何能识得你母亲?”林加非说着,不由狐疑地看了一眼范小八,她该不会是哪个氏族丢失的大小姐吧?他将上京大户在脑子里全部过了一遍,也未想起哪家有丢了人的。
范小八一脸懵懂任他打量,“兴许过几日若我还去,我可以向他打听打听我娘的情况。”
林加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细细瞧着范小八,越看越觉得,这兴许真是哪家小姐,他又问:“你可有进你说的那山洞瞧过?”
范小八一听这话眼睛微微闪了闪,“自然是进去过的!”她清楚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范祥贵抱出来的,能没进去过吗?有时受了委屈,她还会跑去那处与她娘念叨念叨呢,只是这些话必是不能说出口的。
“你朝那青古说了那山洞,那信物想必也是你娘留给你的,他必定会寻人去查探一番。”
林加非不说这话,范小八也想到了这处,离开范家已经三年有余,若青古去打听想必也会惊动范家人吧,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
娄远镇范家村。
范秀赶一大早就将昨日夫家杀了年猪的肉拎了两块回了娘家,在冬日清晨浓雾的笼罩下,几乎叫人看不见她。
但范小六还是老远就瞧见了,她最先瞧见的还是范秀手里的那两块新鲜肉。
“爹,小七,大姐回来了!”她起身兴奋朝里屋跑去,范柳氏带着范小四与范小五起早赶集已经走了。
十岁的范小七也已晨起读书,听见范小六的喊话,沉下脸色,又平静无波接着将目光放在手中的书本上。
范祥贵卧在床上,听见范小六的喊声用右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三年前那场灾祸侥幸让他保住了性命,他用手挪动着右边没有知觉的腿,拿起靠在床头墙角的木头棍子,缓慢站起身来,一高一低地走了出去。
范秀嘴角含笑,将手中系肉的草环交到了范小六手上,从院里大缸舀了些水,想到什么,她又将水倒了回去,只是搓了搓有些勒红的手,一转身就看见范祥贵走了出来,她连忙上前扶住他,“爹,你这会儿子出来做甚,这天气冷了,还是屋子里待着的好。”说着便要把他搀回屋去。
“大姐儿,你回来啦。”范祥贵看见正拎着肉满脸笑意的范小六,他语气有些责怪,“你好端端提肉回来做啥,你那夫家又得给你气受。六姐儿,把肉还给你大姐!”
范小六听见这话立马嘴角就撇了下去,看向范祥贵一脸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