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船舱里只剩下两个人。
沈筠拿匕首割开江生的衣服,露出被水泡的发白的伤口,在周围轻轻按了一下,冒出一股殷红的血水。
江生似是察觉到什么,不安的动了动。
沈筠对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面无表情的把一块破布团了团塞进了他嘴里,然后双膝轻轻落在他腰背上,右手握住肩头的羽箭,在手臂向外用力的瞬间抬起小腿猛地跪下去。
血水被拔出的羽箭带起,溅在眼睛里,沈筠被染的通红的视线里,能看到江生口中呜呜叫着,好似一尾脱水的鱼疯狂扭动着昂起身子。
刹那间她就被晃的失去平衡,左手撑在地上,疼得精神一振。
可就在江生脱力跌回地上喘息的那一刻,沈筠立刻又重新跪在他身上,用火钳夹起一块烧的通红的炭,死死贴在他背后还在咕咕冒血的伤口上。
令人牙酸的皮肉烧灼声从身下传来,江生浑身肌肉顿时紧绷,两只手无助的抓挠着,又猛烈挣扎起来,痛呼声几乎冲出口中的湿布。
但这一次沈筠的左手死死扣在他身上,五指甚至要钻进他皮肉里,硬是没有掉下来。
很快那块伤口不再出血,变得焦黑,四周的肉通红着抽搐。
江生回过头,鼓起的太阳穴上青筋一蹦一蹦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看着沈筠的眼神像看鬼。
沈筠挪开火炭,拽出了他口中的湿布,他也只是张口喘着气,死鱼一样趴在那不动了。
火炭当啷一声掉回炉子里,两个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沈筠伸手抹了把脸,湿漉漉的,眼前还是血红一片,于是用手背猛搓了几下眼睛,而后看见了舱帘缝隙处一只惊恐苍老的眼睛。
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乌篷船都跟着晃了晃,那只眼睛也不见了。
沈筠没在意。
她擦了擦手,目光落在趴着的江生身上,爬过去,把他的头抱在怀里。
江生明显紧绷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认命了,人又松懈下来,许久,竟然伸出手环住了沈筠。
早知道之前在家里不用火碳吓唬他了。
沈筠感受着江生在怀里不时的抽搐,有点后悔。
这个动作又让她想起红穗了,沈筠仰靠着舱壁,视线茫然的落在暗沉沉的木顶上。
她还躺在冰冷的海水里吗?
会有人给她收尸吗?
收尸…想到这个词的沈筠眼皮猛的跳了一下。
去年让整个京城沸腾的大胜仗,至今街头巷尾还在传颂,东南水师英勇无敌,荡寇千里,所灭贼寇堆尸如山。
可贼寇如今还好好的站在战船上。
堆尸如山,到底堆的是谁的尸?
这段日子运河又乱起来,因为他们保得住水贼却养不起,所以才有沈显灏的事,只要沈显灏拿到沈家,就能光明正大的成为一个钱袋子。
同时,还要再剿一次匪,再用一场大胜让贼寇光明正大的消失。
而最底层的珠户,听不见声音,生活在珠州最边缘角落里,永远飘着腥臭气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群人,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突然消失。
至于那条空荡荡的巷子,一场大火足以掩盖的干干净净。
沈筠掀开舱帘,西南还在烧,浓烟翻滚着卷到天上。
她知道那位将军的名字了,东南水陆提督——魏邵祖。
怀里,江生的身体变得滚烫,环着她的手臂也脱力的垂到地上。
沈筠的目光落在他肩背焦黑的伤口上,如果当时她没有拉住江生,这支箭应该射在她身上。
可是为什么乌屠淙没有追过来呢?
沈筠回忆了一下,当时乌屠淙身边的军士,没有人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