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想法不到三息就被推翻,温延意识到面子还是挺重要的东西。
这能说吗,这肯定不能说。
裴宿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既然知道了,还举止暧昧,是有意戏弄他吗?
这魔头又想玩什么把戏。
温延闭口不答,眼睛望向窗外,好像在走神看朝阳。
然后他耳边响起的电流的轻响。
温延又十分艰难地把脸转了过来,面对裴宿,挂上一个尴尬又不失体面的笑容,咬着牙关一个字也不打算说。
“怎么不说呢。”裴宿把玩着灵石,“还有别的礼物,灵宝集的消息想不想听,昭洲的生意想不想做?”
条件丰厚,实在是很难拒绝,但温延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好似钝刀割肉,稍有不慎这刀就会落在他颈上,这破旅店就成了他的断头台,很快他就可以与路易十六称兄道弟。
温延忽然明白了这游戏的精髓,不是实话,而是说裴宿想听的。
裴宿又没有读心术,他判断谎言与真相只能凭借他的喜好。为今之计温延必须得说一个完美的谎,还得说得不露破绽。
裴宿等得不耐烦了,“温行止,你究竟是傻还是聪明。”
他把灵石放在手边,说好的奖励并没有给出,嘴角的浅笑冰雪般缓缓消融,像是对现状不太满意。
温延身子一僵,想到了最完美的一种答复,真假掺半。
裴宿这样的魔头是没有心的,那如果要给裴宿的行为找个解释,那就只能是看上了他的皮相。
上辈子温延的相貌也很不错,与原主的这幅躯壳十分相似。温延早已习惯了欣赏的目光,裴宿的目光就是如此,他毫不掩饰,只不过这种兴趣掩藏在恶劣的性格里,导致让人忘记它也是种原始的欲望。
“我确实仰慕仙君。”温延放平了声音,可心跳却陡然加快,与强装出来的镇定截然不同。
温延深吸一口气,再抬起眼时,眼中已极为冷静,“仙君天人,我如蝼蚁,如何会不生妄想。”
妄想吗,确实有点,但从何而来温延其实并不清楚。
裴宿的外貌确实不错,但温延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如此肤浅的人,他从小就见惯了金玉其外的容貌里可以藏着怎样的败絮。
温延继续说道,“只是我也不傻,修仙之人总不能连心思也控制不住,如今早已断了念头。”
这也是实话,他早就想断了,只不过还有一点儿假,他还在努力,尚未完全断绝。
“但今日仙君既然提了,可见仙君也是有取乐之心的,我自然愿意。只是有一点,灵网商城如今依仗仙君,如果有朝一日仙君厌弃了我,我岂不全盘皆输。”
裴宿想玩,那就陪他玩吧,反正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不能算吃亏,更不能算卖。
不算职场潜规则。温延如此说服自己。
只是不知道为何温延忽然觉得肩上很沉,情绪像有了重量,压在他身上。
他在苦涩的情绪里努力保持清醒,这事还有另一种可能的走向。
温延推断以裴宿的地位献媚之人只会多不会少,裴宿对他感兴趣无非是因为他是昭洲剑修,行事却又不太正派,所以觉得稀有。如果他也是一个普普通通、不择手段的人,裴宿的兴趣自然也要减半。
那他就做个庸人。
人最想要的就是得不到的东西,对唾手可得的反而趣味不深。温延要的就是这种趣味不深。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回到一个安全的合作关系,对他们都好。
头脑里把利益分析得明明白白,可为什么心里头又酸又胀。
温延从没信过的某个幻想轰然倒塌,他当真像个蝼蚁,饱尝被权利碾压的滋味。
“没意思。”裴宿站起身来,转过身去,不知道是失去了兴趣,还是失望。他顺手把面前的灵石推向温延,“逗你罢了,这些本来就是要给你来昭洲拓市用的。”
裴宿的表现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自顾自对温延说起了灵宝集的消息。
只留温延呆愣在当场,好半晌那些关于灵网商城的正事才能入他的耳朵。
出乎温延意料,灵宝集并没有裴宿的手笔。宣传方案、规划也不是裴宿透露的,而是灵宝集的人跟在灵网商城的策略后头抄的。
但裴宿也不能全摘干净,这一切全是他有意放纵。
早在十日之前,裴宿就收到了关于灵宝集的风声,但昭洲势力盘根错节,裴宿本就无意插手,也没动过让灵网商城铺开到昭洲的心思,自然就随昭洲的人随意闹腾。
裴宿其实也明里暗里劝过温延,但温延必须得完成系统任务,因此听而不闻、非常固执,裴宿也就这么起了让温延自己来撞南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