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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院里的温度(第1页)

出院那天,西北的风小了些,不再像前些天那样带着刀子似的锐气。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来,给远处的古城墙镀上一层金边,连空气里的沙砾都仿佛被染上了暖意。小陈开着车,平稳得像行驶在镜面,云京扶着封伦坐在后座,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露出的额角淤青淡成了浅黄,只是还不能太过颠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时,眉宇间仍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像弦绷得太久,终于能稍歇片刻。

车子驶出市区,往城郊开去,最终停在一座青砖灰瓦的院子前。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竟像是打开了另一个时空——里面竟是别有洞天。主屋三间连成一排,木质结构带着岁月浸润出的温润光泽,屋檐下挂着几盏红灯笼,却被特意漆成了墨色,透着股冷冽的雅致;院子里种着几株耐旱的沙棘,枝干遒劲如铁,倒与这西北的苍茫风骨相得益彰。

“这是以前一位老匠人留下的院子,榫卯结构做得扎实,我租下来当临时住处,离工地近。”封伦解释道,声音还有点哑,说话时下意识地观察着云京的神色,“会不会太简陋?”

云京扶着他往里走,心里却泛起涟漪。他竟会在意她觉得“简陋”与否?在她的印象里,他向来是笃定自持的,仿佛世间万物的好坏都入不了他的眼。主屋的陈设简洁得近乎素净:客厅摆着一张梨花木长桌,桌面被磨得光滑发亮;墙角立着个博古架,上面放着几件古朴的瓦当,纹路里还沾着泥土的痕迹;左手边是书房,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关于古建筑的书籍,甚至有几本线装的旧书,书脊都泛了黄;右手边是卧室,一张拔步床占了大半空间,雕花繁复却不张扬,缠枝莲纹蜿蜒而上,透着低调的贵气。

整个屋子的装饰偏冷色系,墨黑、藏蓝、深灰,像他这个人,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又在细节处藏着对老物件的偏爱——就像他会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桂花,会笨拙地刻一块木牌。云京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偶然”,都是他藏在冷硬外壳下的用心。

“先躺会儿吧。”云京扶着他在拔步床上坐下,想帮他脱鞋,却被他按住了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薄茧,触感真实得让她心慌。

“不用,我自己来。”他笑了笑,动作缓慢地脱下外套,躺了下去,头枕在绣着兰草的枕头上,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尖上,“奔波这一路,累坏了吧?我看你在车里打了好几个哈欠。”

云京心里一惊,他连她在车里打哈欠都注意到了?她一直以为他闭着眼休息,原来都看在眼里。脸上顿时更热了,慌忙别过脸:“还好,不算累。”转身想去倒水,手腕却被他轻轻握住了。

她回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在医院时的疲惫,也没有了处理公务时的锐利,只剩下一种沉静的温柔,像这院子里的阳光,不灼人,却足够暖,把她心底的慌乱都照得无所遁形。

“别走。”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像个卸下盔甲的孩子,“陪我坐会儿。”

云京的心跳漏了一拍,顺从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拔步床的空间很大,挂着半透明的纱帘,把外面的光线滤得柔和,像蒙了层薄雾。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能看到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浅阴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点微甜的粘稠。

“这七天,谢谢你。”封伦看着她,眼神认真得让她不敢直视,“我知道……你本可以不用在这里的。你的非遗项目正忙,你大可以找个理由拒绝小陈,大可以只打个电话问候,可你没有。”

“你是病人。”云京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床顶的雕花,声音细若蚊蚋,“而且,我们是朋友。”她只能用“朋友”这两个字来掩饰心底翻涌的情愫,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泄露那份早已藏不住的喜欢。

“朋友?”封伦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像在无声地追问,“只是朋友吗?朋友会在我签文件时悄悄垫个软垫?朋友会记得我不爱吃苹果皮,每次都削得干干净净?朋友会在我打电话时,默默倒一杯温水放在手边,水温刚好不烫嘴?”

他的话一句句砸在云京心上,原来她做的那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脸颊烫得像火烧,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力道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云京,”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被拨动,“其实早在你做我秘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云京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那段日子她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他那样的人物,身边该是更精明干练的助理,而她总是在汇报工作时紧张得打结,整理文件时会对着复杂的报表发愁,甚至有一次给他泡咖啡,都因为手滑洒了半杯在桌角。

“记得你第一天来报道,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手里抱着笔记本,紧张得指尖都在抖,却还是把入职资料整理得整整齐齐,连订书针的角度都一致。”封伦的目光漫过一层温柔的雾,像是在回溯那些被忽略的时光,“我那时总觉得你太安静,直到有次开跨国会议,时差原因从凌晨开到天亮,散会时我随口说想吃城南的糖糕,你第二天一早就提着保温盒进来,说‘查了路线,那家店六点开门,现在还热着’。”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带着怀念的温度:“你从不会像别人那样刻意讨好,却总能把细节做得恰到好处。我熬夜看的文件,第二天早上总会多出一份手写的重点标注;我随口提过的项目难点,你的笔记本里会记着好几个解决方案的雏形。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小姑娘,心里藏着一片温柔的海。”

“后来你提出想转做非遗项目,我其实舍不得。”封伦的声音轻了些,“但看你说起那些老手艺时眼里的光,就知道拦不住。再后来在古巷重逢,看你为了手艺人的权益跟我据理力争,看你蹲在老槐树下写生时的专注……我才明白,那份藏在安静里的热忱,早就悄悄住进了我心里。”

“我在那个位置上,见多了趋炎附势,听多了虚与委蛇,早就习惯了凡事靠自己,习惯了用利益衡量一切。”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嘲,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像这院子里的沙棘,得浑身长满刺,才能在风里站稳,才能护住想护的东西。”

“可你不一样。”他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像融化的春水,“你看我的时候,眼里没有封氏总裁的头衔,没有那些所谓的‘阶层’,只有一个受伤的人,一个会累、会疼的普通人。这种感觉……很珍贵,珍贵到让我想放下所有的刺,只想在你身边待着。”

云京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原来那些她以为笨拙的过往,早已被他悄悄珍藏;原来他对自己的在意,从她小心翼翼递上第一杯咖啡时,就埋下了伏笔。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喜欢太渺小,像尘埃一样配不上他的世界,却没想过,这份不带任何功利的在意,这份只想让他舒服一点的简单心思,对他来说竟是难得的珍贵。原来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微光,早已照亮了他习惯了冰冷的角落。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别说什么‘只是朋友’。”封伦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珍视的温度,“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像我……早就放不下你一样。从你把咖啡洒在桌上慌忙道歉的样子,从你转岗时眼里的不舍与坚定,从你收到木牌时悄悄泛红的眼眶……我就知道,我栽了。”

纱帘外的阳光慢慢移动,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云京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情意,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阶层差距,那些所谓的压力负担,那些她一直担心的“不合适”,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他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是真的;重要的是,他看着她的眼神,里面的珍视是真的;重要的是,她心里的欢喜和悸动,那份想和他一起看看古城日落的期待,也是真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尖用力,像是在回应,也像是在告诉自己:别怕,勇敢一点。

窗外的风拂过沙棘的枝叶,沙沙作响,像在低声絮语。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握的手,和彼此渐渐同步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敲打着时光的节拍。

或许未来还有很多难关要过,或许他们要面对的质疑还有很多,但至少此刻,在这座古香古色的院子里,在这张雕花的拔步床上,他们都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坦诚地面对了心底的声音。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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