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尧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方才转身,默然走向书房。
电脑屏幕亮起,映着他半张轮廓深刻却无波无澜的脸。
夜凉如水,初秋的寒意无声漫入窗棂。唯有邮件提示音渐次响起,反衬得这方空间从未如此万籁俱寂。
往日那些牵动神经的数字与报表,此刻却像散落的灰烬,引不起他半分兴致。
他在书桌前枯坐半晌,最终拨通了苏特助的电话:“把未来一个月的行程重新安排。能压缩的压缩,能推后的全部推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苏特助谨慎而专业的回应:“明白,沈总。我立刻调整。”
“从明天起,我居家办公。”他微顿,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淡然,“需要我亲自出席的会议,尽量安排在三天内,全部改为线上。”
电话挂断,听筒余温渐散。
沈初尧移开目光,落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城市的万家灯火织成一片璀璨的光网,而他的视线却仿佛穿过这片繁华,回到了青源山那个雾气氤氲的清晨。
他想起,她拽着他的衣袖,指尖微微用力,眼底情绪闪过,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将一切未尽之语都封存于沉默。
这时,刚刚沉寂下去的手机再次嗡鸣震动,屏幕上“苏特助”的名字闪烁着,打断了他的恍惚。
沈初尧犹豫了片刻,指尖终究还是划开了接听。
“沈总,您要的关于江曦小叔还有苏蔓的资料已经初步整理好,现在发给您吗?”
“发过来。”他言简意赅。
挂了电话,沈初尧点开邮箱里那份新到的未读邮件,指尖滚动鼠标。
随着屏幕上的文字与照片一行行掠过,眼底最后那点温存的余烬,终于彻底熄灭。
深不见底的寒意无声漫起,一寸寸冻结了所有情绪。
他没有立刻关闭页面,目光沉沉地落在其中一张偷拍照片上,背景正是今晚那家酒店的长廊。
他向后一靠,阖上双眼。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撕开一小片黑暗,将他半边身影吞没在模糊的轮廓里。
*
天光渐隐,夜色深沉。
客房的窗帘并未拉严,一缕温光落在舒也蜷缩的身影上。丹药带来的暖意在灵脉间流淌,修复着受损的根基,却化不开凝滞在心口的涩意。
她将脸埋进枕头,上面还残留着陌生的洗涤剂香气。不是霍山祖地清冽的云雾,也不是她小窝里熟悉的阳光味道。
这里的一切,终究不属于她。
一翻身,那些狰狞的面孔、刺耳的话语、被强行拽住手腕的触感,便争先恐后地漫上心头。
她下意识摸了摸额角,伤口虽已结疤,但那记耳光的灼痛感,却仿佛烧进了皮肤深处。
“至少。。。。。。”她轻声告诉自己,“至少最后,我守住了那道门。”
你看,我还是那个能保护自己的朏朏。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垂下的一根轻丝,虽细,却足以让她在无尽的虚空里找到一个支点。
“睡一觉就好了,”她深吸一口气,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等回到霍山,一切都会好的。”
混沌的黑暗中,先感知到的是一缕浅淡的晨光,带着秋露的气息,钻入鼻腔。
随后,眼皮外逐渐增亮的白光,才将舒也的意识从沉睡的深潭里缓缓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