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奥跟着卡达·埃克勒穿过蜿蜒的街道,耳边是对方滔滔不绝的艺术史讲解。
卡达的嗓音温和而富有感染力,手势优雅,每一个关于教堂壁画或巴洛克立面的细节都如数家珍。然而,莱奥的注意力却像猫的胡须般敏锐地探测着周围的异常。
不对劲。
首先,卡达的手——那双手确实有艺术工作者的茧子,但位置不对。
莱奥见过米歇尔的摄影师团队,那些人食指和虎口的茧是握相机留下的。卡达的茧集中在掌根和小指侧,更像是长期持握某种……其他工具。
刀?还是枪?
其次,卡达的步伐。
他走路的姿态轻松随意,但每次转弯时,他的肩膀会先于脚步微微转动,视线迅速扫过角落和窗户。那不是艺术家的观察习惯,那是警戒的本能。
最后,是时机。
那不勒斯有数百万人口,欧冠夺冠后莱奥的面孔确实上了报纸,但能在这条特定街道、这个特定时间“偶遇”他,概率小得可疑。
“——所以说,波旁王朝时期的建筑风格其实深受西班牙影响,你看那边阳的铁艺栏杆……”卡达正指着一栋老宅的阳台。
“埃克勒先生,”莱奥咬住“埃克勒”的重音,打断他,声音平静,“你和米歇尔先生是在哪里认识的?”
卡达转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快得像云隙间的光。
“巴黎,三年前的当代艺术双年展。我为他的品牌做了一个关于文艺复兴色彩在现代时装中应用的专题研究。”他笑着补充,“很枯燥的工作,但米歇尔付钱大方。”
“他最近在忙什么项目?”莱奥问,蓝绿色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啊,还是在忙那个流浪者系列,他很惊喜你给他带来灵感,最近他在看球赛,还跟我说了你的英勇……他跟我说第一次见你其实是在罗马公寓,他看到你在和普拉达——他家那只黏人的缅因一起玩。”
卡达的回答流畅自然,甚至提到了几个莱奥与米歇尔相处的细节——那些细节从未公开,只有当事人知道。
但这反而加深了他的怀疑。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事先背好的剧本。
莱奥怀疑他,但他选择了更聪明的方式,假装表现出对卡达的信任。
他们走到了圣费尔南多街,阿尔贝戈酒店就在前方五十米处。莱奥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摸向自己外套的内袋,表情微微一变。
“糟糕。”他低声说,眉头蹙起。
“怎么了?”
“我的支票夹不见了。”莱奥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米歇尔先生给我的那张赞助支票,数额不小……我记得放在内侧口袋的。”
“小偷?哦这很常见,”卡达的表情严肃起来。“在哪儿丢的?需要报警吗?”
“不,应该不是被偷。”莱奥摇头,“可能是刚才在咖啡馆掏钱包时滑出来了。那家店……叫‘金帆’对吧?就在我们相遇的地方附近。”
“很可能。”卡达点头,“要回去找吗?”
莱奥做出为难的样子。
“我本想回酒店换件衣服,那家咖啡馆冷气太足,我出了汗。”他顿了顿,看向卡达,“如果你不介意……能否帮我去咖啡馆问问?支票夹是深蓝色的,角上有米歇尔的签名。作为感谢,我晚上请你吃晚餐,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鱼餐厅。”
这是一个测试。
如果卡达真的只是偶遇的热心人,他可能会犹豫,但最终会答应帮忙。如果他有其他目的……
卡达几乎没有犹豫。“当然!你先回酒店,我去咖啡馆看看。如果找到了,我送到前台给你。”
“太感谢了。”莱奥露出一个练习过的客套微笑,“那我先上去了。房间号是401,如果前台不让上楼,你就说是我朋友,我会跟前台打招呼。”
“好的,一会儿见。”卡达挥挥手,转身朝来路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