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钧还是没说话。
“还好你这任务不算十万火急,否则……”教头的声音变了个调,眉向上斜挑了一下,真假暧昧地问着,“要不要给你派个帮手?”
“不必了。”
那声调立刻转回了训斥,“那你就好好干!下次到时间了还找不到,就不是几鞭子的事了!”
教头训得气血冲顶,刚准备要坐下歇歇,就听到一声催促,“教头,该打鞭子了。”
“你小子,还催起我来了?这么想挨打是吧?”教头两道眉一挑,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就往那昏黄灰暗的洞里冲进去,大手一挥,招他跟上,“好好好,今日我亲自上阵打你。让你躺一个月!”
纯钧一声不响,也跟着被那处黑暗吞了进去。
洞里头更小更逼仄,一盏昏黄的烛火挂在壁上,照出一小隅角落。
这里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根大木桩子冲天而立,上面拴着一副铁制镣铐,地上到处是暗红的血,干的、湿的、斑斑驳驳,血里头卷曲着一根长鞭,上头磕磕楞楞,生满了倒刺。
“过去吧。”教头把那根还沾着血的鞭子捡起来,甩了甩,一些肉屑飞溅到地上。
纯钧的步伐依旧很稳,好像到的不是酷刑室,而是回到了熟稔的寝房。
他定定地站到了木桩前边,不等身后人说话,就动手把上衣解开,一路退到腰间,整块精瘦有力的脊背完□□露了出来,那上头攀爬着一些久愈的伤疤,像被打翻了的蜈蚣窟。
“不戴铐?”
“不戴了。”
“那你小子可给我好好站稳了!”教头话音落下的时候,手中的鞭子就甩了出去,狠狠掼到了纯钧的背上。
“啪——”
红色的伤口如蛇一样在背上炸开,血肉翻出,边沿的皮卷了起来。
纯钧一动没动,脚像是生在了地上,长牢了,连那背都照样挺着,没有丝毫躲闪。
“哼,你小子,硬气是真硬气。”教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第二鞭又落了下去,“我在’无影剑’待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第二个你这样的。”
“啪——”
第三鞭。
“就连赤霄挨起鞭子来,也得把嘴咬破了才能不叫出声。”
“啪——啪——啪——”
第四鞭、第五鞭、第六鞭。
纯钧还是岿然不动,像块没生命不会呼吸的石头。
“哦,还有一个。”教头一边抽着,一边回忆,“那小子也是个硬骨头!挨鞭子的时候倒是没少嚎,但最后开刃时,楞挺了七天七夜……”
“啪——啪——啪——啪——”
十鞭打完了。
“瞧我这记性,不就是当初你的对头么。”
教头又狠狠打了好几鞭,垂下手,喘了口气,“唉,到底是人老了。脑子不好使,力气也弱了。”
眼前那块石板一样的背已经血肉模糊,一道道长长短短的口子争先恐后地在那里攻池掠地。
纯钧的手也终于抬了起来,撑在那壁上,可他的嘴巴还是一下都没有动过。
没有放开声的痛叫,没有咬着唇的隐忍,就像背上所遭遇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的魂魄抽离,留在这儿的只是一个躯壳。
“呵。”稍事歇息后的教头又举起了鞭子,仍不忘追忆往昔,似乎鞭笞是余兴,讲讲过去说说话才是他的正事,“像你们这样的,我是再没见过咯。现在那一批批的小孩,都是锣鼓一响,就毫不犹豫冲过去了。”
纯钧一字不回,教头依旧说得来劲,“不像你们那时候,现在好多娃都是爹娘亲自送来的,就是听说这里有饭吃,可那也得留到最后,上了那’天干榜’才行。那你说进那坑里的时候,他们能犹豫吗?”
打着打着,教头便迷糊了,“刚刚那是第几鞭了?”
“三十七。”纯钧的声音有些虚弱。
教头抬头望着漆漆黑的石顶,掐着手指慢慢合计了会儿,一咂摸,“是,三十七了。还有十三鞭。”
外头传来声响,是板车又被咕噜噜地推了回来。